璇玑老人一生专研机关暗术,却不关心自家屋顶儿。
婉婉望着头顶上方,可瞅了半晌,这也没漏雨啊。
此时雨渐稀疏,屋里嘀雨的速度也是十分缓慢,只偶尔滴那么一滴两滴落在盆儿里。
婉婉原也没想睡觉,结果方才实在是太困了,就不知不觉得睡着了。
可眼下瞧着,这觉也是睡不成了,婉婉坐起身,她今儿穿得是件藕荷色交领襦裙,不同于薄薄纱质的齐胸襦裙,天气渐凉,交领上衣可将脖颈更好的护住,更加保暖。
小姑娘坐在炕上,裙摆散落,上面活灵活现,仿佛能一跃腾空的刺绣锦鲤,还有衣领袖口上,与之交相呼应的如意白菜。
腰上坠的貔恘玉坠,铜钱荷包还有福禄玉葫芦,男子不禁暗道,果然求财,这活脱脱就像是一只行走的招财猫儿。
小姑娘财迷这事儿,高湛前两辈子就有所察觉,只不过那时候两人虽是最亲密无间的夫妻,可中却总是隔着无法夸越的万水千山,同床异梦,貌合神离。
而这一世可爱灵动的姑娘,在他面前毫无防备,心无芥蒂,是他上两世都不曾拥,也只是这一世他才见到她的另一面。
她终是不会再拿警觉,充满敌意的目光,对着他。
男子俊冷的眉角有了一丝微动,眼底更是染了一抹复杂情绪。
婉婉揉着半梦半醒的眼睛,对过往毫不知情的姑娘,又怎么察觉到男子几乎甚微的异样。
她看见旁边放着的小药膏和纱布,忽想起来,“先生,你不是还有药没换呢?”
想到这,婉婉干脆也不睡了,先生要换药,她在这挺不方便的,想了想便起身出去呼吸一下雨后的新鲜空气,再伸一个眷眷的懒腰,顺便——回避。
“先生换好了记得唤我。”
她说完,又扬起小脑袋打了个哈欠,一头青丝沿着肩膀垂落,那摇摇欲坠的金色发簪七扭八歪,早已挽不住凌乱秀发。
她太疲倦了,哈欠的尾音忍不住哀怨的“嗷”了声,便如一只没能满足晒太阳的小猫儿,满是哀怨。
高湛望了眼外面屋檐下,此刻正背对着他的姑娘,垂眸,修长指腹拿下腰间玉带,再解开身侧得系带,衣袍一件一件坠落,外衣—中衣—里衣,最后再拆下绷在肩上的纱布,取下旧药,换上新药。
在战场上厮杀过的人,止血包扎,换药敷药是活命必备技能。
男子动作娴熟,一切做好也不过片刻的事儿,他拿起那卷新的纱布,便准备包扎。
可肩伤不同于别处,位置十分不好固定,容易滑落,且男子因为是自己给自己包扎的原因,只能一臂缠绕,另一侧丝毫帮不上忙。
高湛一连试了几次结果都失败了。
他抬眸,瞧着屋外正仰望“星空”的小姑娘,轻声去唤:“婉婉?”
他的声音低沉浑厚,那怕只是轻声也很难令人忽视。
小姑娘听见先生叫她了,缩了缩有些打颤儿的肩膀,天气可真冷,她出来时忘记披披风了,好在先生速度快,她下意识转过身,“先生换、好像还没换好……”
可眼前一幕,婉婉的脑子还没认清情况,眼睛却先一步直了。
男子壮硕的胸膛,再一次出现在小姑娘面前。
若再倒退个半年,此情此景,婉婉估摸着也只是看一眼中肯评价这人挺壮的,因为她当时的对异性的认知,还只停留在男与女的区别而已。
可是最近,她渐渐懂了柔姐姐被小公爷吸引,司宁对良王殿下动心,那种异性相吸,少女怦然心动的感觉。
原来倾慕一个男子就是会被他衣袍遮挡下,不轻易示人的身体吸引……
那种感觉,竟比赏一束花,看一副画,还要令你移不开眼……
小姑娘的反应在高湛的预料之中,此时此刻,她就像是一只被迷得晕头转向的小猫儿,小鱼干还是牛肉干傻傻分不清楚,但唯一有一点她很肯定,好吃就是了。
“会包扎吗?”
高湛直接避开小姑娘垂涎欲滴的目光,他深邃的眸底染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他已经把药全部都换好了,现在就差缠纱布包扎伤口。
“我——”婉婉从痴迷中回过神儿,认真道,“我不会,但是先生你可以告诉我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