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十章

所以婉婉从小就养成了,能自己解决的事,决不烦扰父亲的习惯。

但婚姻事大,后半生喜怒哀乐,酸甜苦辣皆由于此。

所以,婉婉就是再心大,这种事也是不能将就的。

一行人就这样穿过垂花门,来到正门,便见马车就停在门外。

婉婉提起裙摆,脚下的步子也忍不住加快了些,她已经有许久没有见到父亲和兄长了,心里不免有些小小期待。

可正准备踩着踏脚蹬上马车,结果却先一步听到了马车里,父亲和哥哥的对话。

“听说好多人家都有意来向婉儿提亲,但却因得知婉儿已有婚约,作罢了?”

马车里说话的是婉婉的哥哥容瑾,男子容貌秀俊,身形伟岸,端方如玉。

虽还未入仕,但因三元连中,在上京城中已是小有名气,如此对京中消息也很是通晓。

“确有此事。”容怀仲点头,虽然这消息提前传出去他有些意外,但阴差阳错的挡了这几桩提亲,也算因祸得福。

他眼中有一丝庆喜,“还好你妹妹的婚事定下了,不然这帖子送上来,哪个都是烫手山芋。”

太后仙世,留下了许多当年旧部。

而皇贵妃当年入宫,便是太后有意送去宫中以巩固势力。

其背后千丝万缕的关系,以前隐约不明,如今圣上日渐高龄,皇贵妃便也不那么避讳了。

“邕王近些日子对太后旧臣多有拉拢,这其中便有提亲的这几家。”

容瑾道:“那父亲的意思是,他们已经……?”

容怀仲并不能确定他们已经归于邕王,只道:“如今朝堂不稳,局势不明,无论这些人日后为谁左右,都注定逃不过要卷入皇权争夺当中。”

他微顿了下:“婉儿的婚事,还是避而远之的好。”

容瑾也赞同父亲的话,虽然妹妹不被卷入纷争漩涡是好事,可这宣平伯府的乔闻章……

容瑾担忧,“这事,婉儿应了吗?”

提起这桩婚事,容怀仲起初心里也是忐忑的,他担心女儿眼光高,看不上平庸的乔闻章。

可昨儿容怀娟亲自来报喜,说两个年轻人见面,相谈甚欢,既两个人年轻人看顺了眼,容怀仲这心里的石头也算是放下了。

提起女儿的婚事,他眼中难得有一丝欣慰,“昨日你姑母和我说,婉儿对乔家长子的印象不错,既然婉儿自己喜欢,我便也放心了。”

女儿婚嫁之事一直是容怀钟心中的一件大事。

如今事已敲定,且女儿可在他的保护下安稳一生,他便也没什么可求的了。

容怀钟感慨道:“不上不下,安然无忧,便是最好的归宿。”

“待你入仕成家,你妹妹再嫁人,我也算功德圆满,百年后也有颜面去见你们的母亲了。”

容瑾似乎还想要说什么,可一想眼下朝堂党派不明,瞬息万变。

若日后妹妹所嫁之人站在了他与父亲的对立面,那还真不如嫁给根本卷不进政斗的宣平伯府。

如此,挂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得给咽了回去。

婉婉站在马车外,听着父亲和哥哥的对话,巴掌大的脸儿若有所思了良久,才上了马车。

路上,一家人难得团聚,容怀仲提了好多话,想要与孩儿们亲近。

婉婉听了父亲和哥哥的对话,知道她和乔闻章这婚事背后,是父亲对她的深谋远虑,用心良苦。

她也明白,父亲在朝为官,表面光鲜,实则如履薄冰,需步步谨慎小心,才可保得永远的安宁。

而她既是官家的女儿,承了这普通女子一辈子都不可能享受的荣耀与地位,那便也不能似普通女子那般,凡事只为自己一人考虑,无所顾忌。

“婉婉。”容怀仲说得高兴,话锋一转,便想要提一提乔家订婚之事。

于是郑重了神色道:“父亲有一事想要与你说。”

婉婉心头一顿,始终微垂的睫毛几不可察的颤了颤,她抿唇,藏在衣袖里的指甲深深的扣进了肉里。

她知道父亲想要说什么。

“爹爹。”她思量再三,还是决定先打断父亲的话,“我正巧也有事想要与您说呢。”

容怀仲最疼的就是他这小女儿,从小到大,在女儿面前只做慈父,严父都是留给容瑾的。

他声音都缓和了几个调儿,道:“婉儿先说,什么事?”

婉婉不安的搅着手里的帕子,在父亲和哥哥双双的注视下,她抽了抽鼻子,还未开口便先红了眼圈。

“我昨儿原本打算亲手做桂花糕,今日带给给娘亲尝尝,结果我一不小心贪玩忘了。”

“我在想,今儿和娘亲见面,娘亲会不会怪我不孝,对她不用心呢?”

她说着,眼泪便翩然落下,一颗颗滚烫的豆子掺杂着自责与懊悔砸下来,每一颗都砸在了老父亲的心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