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胤未回头,传音书送来茹胤的回答:“我答应晓要给他带些桑果回去。”
夭夭就好像是枯萎的花儿一样缓缓蹲下身去,温泉的热气扑面而来,可她却紧紧的抱着自己,总有种冷的要打颤的感觉。
所以说,会到月寨沟来只是为了替人捎东西?
他明知道她为何要约他出来,既然那么不愿意,拒绝了不就好了吗?反正也不多这一回!
也可能他是烦了厌了,她总是纠缠不休,被拒绝了那么多回都不死心……
她到底该怎么办呢?就这样不清不楚维持着不伦不类的关系吗?
……
被商洛抱在怀里正窝在树上看戏的虞嫣沉默了,心里头将茹胤翻来覆去的骂了有千百遍。
天杀的!丢下夭夭一个人,他这是要上天吗?老娘不介意送你一程!
其实,虞嫣他们没看到始末,只听到夭夭喊的那一句「去干什么」,连茹胤的回答都没听见。但这不重要!
夭夭是那么期待这一次出游,可刚到地方茹胤就丢下夭夭单独行动了,虞嫣设身处地的想了一下,若是换了商洛敢这么对她,她非要分分钟把他片成烤孔雀不可!
商洛感觉背上一阵发冷,当即心领神会表立场:“这茹胤也忒不是个东西了!”
他说的义愤填膺,好似恨不得啐茹胤一口,但其实他心里反是「果然如此」的感觉。
打从一开始听到这事儿他就觉得诡异。茹胤既已知道了夭夭的心思,也自然明白这个邀约别有目的,在他还没做好准备接受这段感情的情况下,又怎么可能会陪着夭夭去什么月寨沟?
果不其然,结局就是这么的让人大跌眼镜!甚至还差点连累他。早就说了不要来看什么热闹,来了都是事!
可眼下再想着把虞嫣拽回去显然是不可能的,他只希望能劝得住虞嫣别搀合进去!
“商洛,你放我下去,我去看看夭夭。”夭夭的样子着实很让人担心,可对商洛而言,虞嫣接下里的举动才让人担心。
“嫣儿,你别冲动。”商洛下意识的就紧了紧手臂,“你说要下去,那你是要去跟夭夭说什么?”
“当然是……”
商洛知道她是想安慰夭夭,但问题是——“你确定夭夭想让你看到她现在这样子吗?”
如此失魂落魄,就好像被全世界丢弃、没人要的破烂一样,即便看不到她埋入膝盖的脸,虞嫣却依旧感觉到了夭夭的绝望与自弃,就好像她全身都写满了「可怜」两个字……
心,狠狠的动摇了!
夭夭几乎偏执的想要抓住茹胤,至于这份偏执是在何时变成爱恋的……又或许,只是因为恋慕才是能实现她偏执的首要途径所以才孕育出这份感情,怎样都好,这份偏执本身就说明了夭夭是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甚至在她的内心深处,她一直都觉得自己是多余的、不被需要的那一个。
但这些东西,相识八年从未被表现。
“可……”
虞嫣欲言又止,她看不下去,她忍不住想将窝在那里好像一坨大龙虾的夭夭狠狠的揪起来再用力的抱在怀里,最好能在她的背上再重重的拍几下,让她挺起腰杆,打起精神!
“别急。”商洛安抚着虞嫣,指一指天空,“天色不早了,入夜余存的萤火虫就会出来,茹胤也不会一直放着夭夭一个人的。再说了,有咱们看着夭夭呢,出不了大事。”
虞嫣似乎被说服了,她老实的窝在商洛的怀里不再挣扎,不知道是不是商洛的错觉,他觉得虞嫣似乎一直在使劲的往他怀里钻。
这股力道,商洛觉得他快要被怀里的人拱下树了。
终是忍不住想问问虞嫣作甚,却是一低头看到了虞嫣不太好看的脸色还有四下警惕的目光,商洛顿悟了!
一到这里就遇上夭夭那副不死不活的样子虞嫣根本没顾上,直到方才他让看天,虞嫣一瞅见那绿的不透顶的枝繁叶茂,自然也就注意到,这里根本就是虫子的巢穴!
他们停留的树枝上正有几只小虫在沿着树干爬,虞嫣大约就是看到了这个才会这么卖力的往他怀里钻吧。
商洛暗自窃笑,过去只觉得半只狼妖怕几只不起眼的小虫实在好玩,没想到今日还能派上如此重要的用场。
真是——怕的妙哉!
就这么一会功夫夭夭就已经复活了,带着一股子自暴自弃的气势,她三两下就剥干净了身上的衣裳,还一件件扔得老远,只留下贴身的小衣钻进了温泉池。
商洛默默的拧开脸,心里问:现在转脸还来得及吗?
很显然,当然来不及!
“你看见了是不是?!”虞嫣正扯着领子在质问。
商洛当然想否定,可奈何夭夭动作太快,气势也太……活像是视死如归的战士奔赴战场一般,以至于他们俩都惊呆了一下,回过神夭夭就已经……
可要说「是」……他有预感,他要是敢说「看见了」,他家嫣儿非要挖了他的孔雀眼不可啊!
泪奔的商洛急中生智,忙将话题引回到了夭夭那里。
“夭夭她把衣裳扔那么老远,一会儿要怎么……办?”
“难不成……?”虞嫣似乎想到了什么,不自觉间已经松开了商洛的衣襟,正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夭夭。
商洛为自己的「抛砖引玉」「转移话题」点赞,终于也对接下来的进展有了那么丁点的兴趣。
就如他所言,茹胤不管有多少私事,都不可能放着夭夭不管。那么,如果回来的时候看到的是美人入浴图,他该要……
他还是很想看看一向有君子风范的茹胤,会怎么做?
夭夭的坏心眼可不少呢,特意将衣服都丢在那么老远的地方!
……
……
时辰渐晚,林子里黑的更早一些,茹胤挑着一盏萤火灯回来时,荧荧绿光中,热气蒸腾,一颗小脑袋歪在池中央的岩石上,睡得正香。
池水将将好漫过她的腰线,脊背整个暴露在外头。
猝不及防的「美景」让茹胤错步,脚下不稳连带着萤火灯也晃了几晃,映的水面绿光粼粼,愈发不像真境。
茹胤忽然就停了下来,伫立在温泉池边的他静静的挑着灯,看着一切。
他没打算再逃避对夭夭的感情。从过去就一直都只想着夭夭的事情,他以为那是因为他身为「父亲」的职责,但似乎并不是。
其实,对于活了数万年的茹胤来说,「父亲」不仅是个陌生的词,也是个毫无意义的称呼,但夭夭将那当做维系他们之间关系的纽带,所以他也觉得学一学怎么做父亲也不错。
说是「学着怎么做父亲」,或许换成「学着做父亲该做的事情」更为合适。
人界也有很多初为人父的人学习如何做一个父亲,但至少在这些人的认知里首先知晓自己是一位父亲,而后才是学习做好一位父亲,而茹胤呢?因为夭夭说「要他做爹爹」,故,他便做的像所有父亲所做的那样,事事为夭夭着想!
他也一直以为他「凡事都以夭夭为先」是因为夭夭赋予了他「父亲」这样的身份,可结果却……并非如此!
对此他确实意外,但并不需要去否认。
但同样,他承认这份感情,也并代表他对其有期待。
不再儿女情长,这样的决定绝不会轻易动摇,故,于他而言,爱便爱了,但那也只是他一人的事儿而已。
他想夭夭早已经明白了他的决断,但她在试图改变他,所以才会……
为何会答应夭夭呢?
拒绝了夭夭五十三回,他在害怕什么呢?
怕拒绝的太多伤了夭夭吗?
但拒绝把这份「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的感情变成「两情相悦」,这本身就已经伤到了夭夭吧?
不接受夭夭的心意,却要继续维持这种暧昧不清的关系,他到底想做什么?
对自己这份不清不楚的态度茹胤前所未有的迷茫与烦躁,但他心里又隐隐有个念头在向他诉说:或许他并不迷茫,只是不肯面对!
一直到去采桑果他都还在用残酷的态度对待夭夭。
他不仅没有给夭夭第五十四次的拒绝,甚至还去了晓那里问来了月寨沟,但是到了月寨沟,他却又说自己是为采桑果而来……
他是何等的残酷!即便那一刻没有回头看见夭夭颓靡衰败的神情他也很清楚的知道!
所以采桑果回来的路上他就已经做好决断了!
为了不再继续残忍下去,斩断一切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夭夭已经长大了,也不需要再有一个人充当「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