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城主府回家已经是傍晚,不比小时候她跑了茹胤总是追着她,如今她一日三餐有两餐都是在别人家吃的,可茹胤就好像刚好省了他动手一般,落得怡然自在。
又开始钻牛角尖了,夭夭也知道自己有这毛病,但改不了。每回看到茹胤身边有女人献殷勤她的心就会被恐惧抓住,即便她敢肯定茹胤绝不会丢下她。
跟着茹胤已经一十三载,13年了,她始终没赢过她心里那份恐惧。
推开小院的篱笆门,梦心正在院子里头忙碌,就好像她是这家里的女主人一样。夭夭昨日换下来的衣裳正晾在绳子上,一旁的篓子里是茹胤纯白的棉布长袍。
心里的恐慌又来了!
她几乎是飞跑进院子,梦心被她推倒在地,夭夭指责她,“都什么时辰了你怎么还不回去?不!不对!是你怎么又来了?谁让你动我的东西?”
模样理直气壮,架势气壮山河。
自小到大她是从没有自己洗过衣裳的,茹胤在这一点上确实很娇惯她,真真的十指不沾阳春水,但这并不代表夭夭不知道琐碎的家务一样很辛苦。
她很清楚她如此指责梦心的样子很难看,但每每被恐惧抓住后,她的行为就会完全与理智脱节,变为感性,又或者纯粹只是冲动的产物。
她几乎下意识的要将晾衣绳上和篓子里的衣裳都扔在地上,在泥里土里滚一圈,滚得越脏越好!
可是,不能!
手堪堪停住了,夭夭心里头搅成一团的情绪快要将她变成一颗雷,她怒目俯视着地上的女子,一手指着门的方向,嘶吼:“你走!滚!”
怕是那人再不走,她就得原地“嘭——!”的一声,炸了!
然而,手却被人抓住了,温温的热度让夭夭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手却没抽出来。茹胤将她抻着的胳膊捋顺了垂在身侧,而后绕过她将梦心扶起来。
“梦姑娘,夭夭失礼了。”
梦心就着茹胤的力道起身,而后被搀扶着在一旁的小凳坐下,欲言又止的看了看自己的脚踝,后开口却是在为夭夭开脱,“不妨事,她一个孩子,调皮罢了。”
孩子……夭夭的心被刺了一下。
八年前,梦心是如花的少女,在虞城也是小有名气,想要求娶之人怕是能从村头排到村尾;而她呢?她是个小丫头片子,成天追在茹胤身后喊「爹爹」的闯祸精……
而八年过去了,茹胤似什么都没有变,梦心虽比不得当年豆蔻,却也依旧是让人移不开眼的女子,而她,她依旧是个闯祸精,外人口中的小魔女,只是她不再叫爹爹而已……
不叫爹爹是赌气的结果,只是茹胤不曾计较,最后便在夭夭的别有用心里了了之了。
“十三了哪里就还小?倒是梦姑娘大人大量。”茹胤的话打断了夭夭的思绪,她心里头很不是滋味,这种「人家你来我往好像她才是外人」的感觉,每回都能将她逼疯,而每每让她有这种感觉的人,总是梦心。
在这个女人面前,她从来没讨过好,只除了始终没能让她如愿嫁给茹胤外,她几乎回回都是被茹胤责骂的那一个。
这个女人是真的聪明,抓住了她的弱点后可以利用的不露痕迹,但茹胤也不是傻的,比如方才她明显的欲言又止,所以茹胤便有意不问她脚是否有伤。
可似乎是茹胤误会了呢。
梦心笑着摇头,“哪里就大人大量了,胤公子说笑了。”说着,她便起身告辞,“天色也不早了,我看……”
“哎呀!”一声小小的惊呼,梦心重心不稳向夭夭倒去。下意识想扶,却在伸手时看到了梦心一闪而逝的笑,夭夭的手僵了僵,生硬的收了回来。不过梦心并没有跌在地上,她被茹胤抓住了,隔着衣服,茹胤好看的手指抓住了梦心的手腕。
“梦姑娘,我送你回去吧。”
梦心伤了脚,男女授受不亲,本该夭夭送她回去最好,可茹胤没有提,夭夭便赌气的看着二人相扶相持的离开……
那一刻有种连光都随着二人走远的感觉,直到看不见他们并列的身影,夭夭才发现:原来,是夕阳西下了,难怪会觉得光没了,好像自己被黑暗吞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