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夏悦兮现在心情很难受,他不该开口说什么,只是想静静陪陪她。
两人一前一后步入了花园,夏悦兮脸色阴沉地走到了池塘边,路过的下人也很识相地远远躲开了,许是要还她一方清静,也有可能是怕了她了。
抬起眸子,看着满池荷花,微风碧波,一切都美好得不像话,夏悦兮双手扶在栏杆之上,整个人静静地站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夙怀瑾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她看风景,他看她。
“我总以为,上天给了我再来一次的机会,我会做得滴水不漏,会让自己永不后悔,没有遗憾。”夏悦兮轻拍了拍栏杆,忽地勾起嘴角失笑道“可我错了呢,我做不到滴水不漏,我没有办法让自己永不后悔,就算重来一次,还是留下了许多遗憾,怀瑾,我是不是特别失败?”
自她重生的那一刻起,她想做到的许多都做到了,可是为什么她还是不快乐,还是觉得有好多遗憾和痛苦?
也许人就是不能满足,得到了,却想要得更多。
“谁的人生没有遗憾呢?世事随人而变迁,就算再来无数次机会,你也料不到时局如何。”夙怀瑾起身,背着手,风轻轻抚过他的脸,卷起他的发丝“人生就算没有遗憾,你也会觉得不完美的,悦兮,我们都不该强求。”
“不该强求……”夏悦兮幽幽叹了口气,轻拍了拍手,脸色很是淡然“我说的重来一次的机会,是真地重来一次了,你知道吗怀瑾,不是空想的那样。”
她不知道这个世上是不是只有她一个人有这样的机会,但她知道,她比别人多了一次机会,却分明没有别人过得快乐,也许这就是她的错了。
“不管是什么样,悦兮……人无完人,都做不到有多完美,能尽自己最大的力量,把事情做得完美就好了。”夙怀瑾走到她身边,轻声道。
摇摇头,夏悦兮紧紧皱着眉头,脸色变得扭曲而痛苦,连连喃了两遍“你不知道,你不知道……”
“悦兮……”低喝了一声,夙怀瑾见她似乎有些不对劲,脸色也很是焦急。
“不是你说的那样,你根本不知道是怎样的……”夏悦兮双手紧紧捂着耳朵,颤抖着身子蹲了下来,死死咬住粉唇,重重地喘着粗气“我为什么会对郝月灵和夏纤云他们恨之入骨,因为他……他们在我面前,亲手掐死了我的孩子!不不,我报仇了,夏纤云已经疯了走了……龙脉的秘密也被他们拿走了,顾逸之居心叵测,怎么办,我对不起夏家!”
眼眶一红,夏悦兮一边絮絮叨叨,流着眼泪,说着让人根本看不明白意思的话,一边连连摇头,几乎崩溃。
回忆像是海浪一般,一下子将瘦弱的她给卷走了,她在狂风大雨之中,无处栖身,随波逐流,连一个能把这些话全部倾诉的人都没有。
“悦兮,不怕,别怕……”夙怀瑾蹲下身来,一下子紧紧将她抱在怀里,轻抚着她的青丝,一下下地吻着她的额头,手足无措地将她不断滚落下的泪珠一一擦干。
“怀瑾,我从没想过无故伤害任何一个人,是她们先害我的,是她们!”夏悦兮将头埋在夙怀瑾的怀里,手死死抓住夙怀瑾的胳膊,只觉得心痛得无法呼吸。
她该怎么样,才能把这些痛苦的记忆一一忘去呢?
又该怎么样做,才能让自己活得快乐一点呢?
那种感觉实在是太差了。
“悦兮,你……你又何苦呢?”夏川重重捶了一下桌子,一脸痛心疾首。
他怎么也想不到,夏悦兮竟会对郝月灵下手。
之前他不是已经跟她讲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吗,而当时夏悦兮也表现得很好,说她清楚啊,怎么一转眼,她又对郝月灵下手了呢?
这让他想不明白。
“爹爹,你不相信我?”鼻子一酸,夏悦兮只觉得有些委屈,但神色依然淡然。
是,夏川这样问,自然是不相信她了。
夏川回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满是心痛“那小丫环都说了,她亲眼看到你抓着那匕首往月灵身上送,你为什么还要否认,做了就是做了啊!”
既然敢动手,为什么还不敢承认,难道夏悦兮也跟别的人一样吗?
“我没有,为什么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从来就没有真正相信过我?”夏悦兮连连退了两步,语气很是失落。
为什么她爹总是轻易地相信别人,不相信自己呢。
或者……是那小丫环原就是郝月灵的人,又加上亲眼目睹,所以他就选择了相信郝月灵。
“那小丫环已经亲眼看见了,你要爹如何相信你?”夏川提高了声音,又停了一会儿轻了口气道“爹以为爹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与月灵怎么说也算是夫妻,她被关在后山受的那些苦也已经够补偿你了,爹何时说过一句不字,把她从后山放出来,是爹的意思,我老了啊悦兮,我不想带着遗憾进棺材……”
夏川似乎有很多话,却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说到一半便没了声音。
他这辈子经历了许多风雨,他一个打拼撑起整个凤鸣山庄,娶了三个妻子,生了三个孩子,却都不合,二夫人早逝,大夫人犯错被罚,大女儿又失踪了,二女儿跟她姑姑一样,一生不安宁。
这一切,他不是没有看在眼里,只是做为一个男人,他说不出口,就算再心疼。
“爹……你别让气,事实也不像你看到的那样。”夏悦兮静了一会儿,低声解释“今日是她突然邀我来这里小聚,桌上的酒菜你也看到了,都是她备下的,我们原本还聊得好好的,说要忘却过去,平静地过日子,后来酒喝到了一半,她便让那小丫环却拿酒,可不知怎的,她突然就拿出匕首,我还没来得及夺下的时候,她已经……”
“够了!”夏悦兮的话还未说完,夏川便猛地一拍桌子,怒火丛生地站了起来。
他愿意听夏悦兮解释,但不是听她继续讲讲这些话来骗他的。
一个是他女儿,一个是他妻子,他不愿意偏向任何一方!
“爹爹!”夏悦兮眉头一拧,也喝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