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野川裙子这个名字,秦粉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脱光衣服的青岛之夜,就觉得,装纯的脸蛋,被誓言的铁尺不停地拍打。野川裙子,江湖涩郎,一个玉女,一个金童,而在那个凌乱的夜晚,梦裳隐去,变得女浪男渣。现实如果是个公正的法官,网络世界看上去再不美好。
想到这里,秦粉也敲击这键盘:所有发生的事情都是丑陋的,只剩下那点欺骗依然美丽。
陈君寻回道:我是真心向你道歉的。我对野川裙子的背叛给你带来那么大伤害。
秦粉犹豫片刻,回复:你不是常说轻伤不下火线吗?还好,你还能回来。
陈君寻想了一会儿,又点了一根烟,回复:这次遍体鳞伤,重伤,仿佛就要死掉。在忏悔与渴望拯救之间,在对你无法阻挡的回忆的潮汐,我踉踉跄跄地闯过鬼门关。
秦粉敲击键盘:其实,忏悔之人应该是我。是我让两个不该结合的肉体粘连到一起,我的放纵污染了江湖涩郎与野川裙子纯澈的友谊。你觉得我很肮脏,是吧?但愿现实生活中那个野川裙子很快从你脑海消失,权作一场梦吧。你只要记住那个虚拟世界里的野川裙子就可以了,野川裙子——你的小妹,请你别将她一同抹杀。
秦粉完全多虑了,像陈君寻这种渣男怎么会忘记现实版的那个野川裙子呢?那种淑女外衣下的别样风流,那种如若凝脂的肌肤,那种流线优美的三围,那种热烈而又自然的水乳交融,是寻梅与赏牡丹的不同体验。
想到这里,陈君寻就咽了咽唾沫,不过,他的回复独辟蹊径:不,两个野川裙子我都不能忘记。江湖涩郎本也沮洳不净,但是,现在他已经洗去了心灵的腐殖质,他连自己都原谅了,所以,他没有理由不去原谅你。我只担心你放不下心理负担,担心你对自己戕害。
秦粉回道:我早已学会了给自己疗伤。感情这东西,有时就像一个假设,太注重伦理了,就会让人活得很累。付出与回报是没有因果关系的,你只要抱定一个假设,你就很容易满足,并找到心理平衡的支点。
陈君寻回道:这些话也许有几分道理。每个人都有权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传统伦理观只是我们生活态度的参考指南罢了。
那些口吻,明显是江湖涩郎的语调,让人感觉特别熟悉,像一个常睡身边的老男人,呼吸的声音无比亲切。秦粉有种想哭的感觉,回复:男人肮脏叫臭,女人肮脏叫贱。你为什么不问我因何变成这样?
陈君寻问:为什么呢?你谈过恋爱,受过刺激,因此,你选择自虐式报复?
黑死病致死率奇高,许多人传染上当天就死掉了,那次黑死病给欧洲国家带来一场灭顶之灾,夺走欧洲近两千万人口,平均每三个人当中就有一个人丢掉性命,当时,很多村庄都无一幸存者,就连修道院,也有近半数的修士和修女因此死掉。
十九世纪末,鼠疫再次肆虐。这次瘟疫据说首先爆发在中国云南,很快传播到美洲、欧洲和非洲。时至今日,鼠疫仍然没被完全扑灭,仍然时有区域性流行。
鼠疫张狂,霍乱竞舞,霍乱来啦!1817年到1923年,欧亚非拉共计出现六次霍乱大流行。霍乱流行,黄热病伴其舞蹈。黄热病未灭,西班牙流感接踵而至,几年内毁灭掉两千一百万条生命。然后,艾滋病来啦,疯牛病来啦……
在疾病和瘟疫面前,地球上的最高统治者——人类竟然如此不堪一击!比起艾滋病和疯牛病,这次非典更像是一场世界性灾难的提示。
非典来势汹汹,首发于广州,然后通过流动的人群扩散到了香港、台湾、越南、新加坡,乃至加拿大。到了二00三年三月,疫情蔓延全国,作为中国首都,北京也开始爆发了,一经发威,犹如洪水猛兽。
人们身陷恐慌之中,戴着口罩而又疯狂地抢购口罩,抢购板蓝根和消毒药水,从而造就了一批囤积居奇的发国难财的暴发户。碘盐眼看也被十袋一拎地买走了,直到媒体出面解释,碘盐与防非典没有任何关系,防非的最好办法莫过于门窗通风、注意消毒与加强锻炼提高人体免疫力。
生命脆弱,如同蝉翼。
非典的流行令陈君寻格外忧悒,他仿佛洞透这是一场在劫难逃的巨大灾难,因而一时无法摆脱心灵的恐慌,他突然心血来潮,想跟野川裙子诉说衷肠,不,现在应该叫她秦粉,他想。
有时候真是造化弄人。江湖涩郎,野川裙子,两个自命为世界上最纯净最知心的网友,恪守着互不视频的诚挚诺言,以金童玉女的腔调对吻牌时代评头论足,不料脱下伪装发生了一夜迷情。网络世界的柔然物语,青岛之夜的放浪形骸,“玫瑰情缘”的打脸约会。三件事情揉捏到一处,这若不是上帝的故意捉弄,又能算作什么?
想到那些荒唐事,秦粉,这个美女老板工作起来再也赶不上都市的快节奏了。她明白,在她的世界里正挣扎着野川裙子与江湖涩郎落破诗人般的悲怆浪漫。
而陈君寻也好不到哪里去。
陈君寻判定不出此时是何心情。他假定自己是痛苦的,可是疼痛的感觉着实在一丝丝澌灭;假定自己是快乐的,他对秦粉又带有淡淡的挂碍。
其实,对于秦粉这个名字,他只需要选择遗忘或者记忆,也就是说他可以选择自由与束缚,放心与关心。可是,他不想抉择,他就是这样习惯于自我折磨,痛苦的,忧伤的,快乐的。
陈君寻非常希望得到秦粉的原谅,尽管他的污点在二人之间如此透明。打开电脑,上线。陈君寻从好友群中找到野川裙子。然后,他点了支烟,深吸几口,在野川裙子的qq留言板上留下一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