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城的事她早有耳闻,原本以为,她身上发生那么多事,本人一定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没想到今日一见,全然不是那回事。
只见林婉城一身湖蓝夏衫,发饰简单,脸上不沾粉黛,交叠双手往那里一站,亭子里的闺秀都要失色。
而面对楚悠颖的挑衅,她既不生气,也没有自卑,这种发自内心的自尊自爱,没有好的家教熏陶是万万养不成的。
那个夏姐姐不由就对林婉城高看一眼。
她看林婉城似乎不知自己的身份,就大方一笑,道:“我是夏采薇。”
怪不得!林婉城恍然大悟。
这位夏采薇是长乐侯的独女。十五年前,长乐侯随圣驾出巡,不曾想遇到前朝余孽暗杀。长乐侯拼死护驾,才保得隆乾帝全身而退。
但是长乐侯却被叛军砍了三十二刀而死。当时正值隆冬,长乐侯的鲜血流进,几乎将他身上的棉衣浸透。长乐侯死后,侯夫人大受打击,一病不起,数月之后,就撇下年仅一岁的夏采薇撒手人寰。
隆乾帝感念长乐侯满门忠烈,特下旨将侯爷夫妻厚葬,还破格将夏采薇封为惠阳郡主,太后娘娘更是将她带进宫中亲自教养。
夏采薇长到十岁,太后去给先帝守陵,夏采薇奉旨同往。临走之前,隆乾帝亲自下旨,将夏采薇指给齐王周恪治,钦封为齐王正妃。
前些日子,太后从帝陵归来,夏采薇随驾进宫,只是她一直深居浅出,不曾想,今日蒋老夫人大寿,竟能在这里见到她。
林婉城知道了对方的身份,赶忙收起眼中的惊讶,慢慢俯身下拜:“参见惠阳郡主。”
夏采薇淡淡一笑:“林姑娘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楚悠颖见林婉城刚一进亭子就得了夏采薇的笑脸,可怜自己在郡主身前奉承了半天也没有这样的效果,心里不由气愤,不禁冷冷开口道:“林婉城,这亭子里多是朝廷贵女,你不过一个山野大夫,也敢进来横冲直撞?冲撞了贵人你可担待的起?还不速速退下?”
林婉城正要出声,却忽然听到亭子外一声娇笑:“林小姐是我特地请来的贵客,怎么会是什么山野大夫?”
林婉城回头一看,阳光下,蒋杰扶着月兰的手一步步从亭子外走进来。她肌肤胜雪,一双美目顾盼神飞。月兰也是满脸堆笑,一张白净的面皮别样动人。
她们的红疹竟然好了?是谁医好的?这毒药虽不猛烈,却是她呕心沥血的得意之作,她相信,在这个世界上,能够解毒之人屈指可数。蒋杰的毒是谁解的呢?
蒋杰带着月兰款款走进来,佟芷若就赶忙娇笑一声迎上去:“蒋姐姐,你来了?”
蒋姐姐?蒋杰一向鼻孔朝天,对于出身略为低微的人从不看在眼里,此时却对佟芷若言笑晏晏,她们俩的关系什么时候这样亲近了?看来,这几天自己忙着给人看病,外边真的发生了许多事情啊!
蒋杰进到亭子里,除了惠阳郡主坐着没动,其余的姑娘都纷纷起身见礼,蒋杰迈步走过去,在夏采薇身边的绣墩上坐下来,就对夏采薇开口笑道:“夏姐姐相想必一定也认识了,这位是保安堂的林大夫,也是医圣白华的师妹。”
林婉城不由皱眉道:“我从前就听我父亲提过,蒋太师这个儿子老谋深算,你可提防他一些,莫要吃亏!”
崔叔明勾唇一笑:“我是从一品的大将军,他不过一个四品的鸿胪寺卿,还怕他不成?更何况,你还不相信我吗?我还能让别人算计了去?”
林婉城深以为然:“嗯嗯,你确实是个老奸巨猾的老狐狸!”
……
崔叔明与林婉城道过别,第二天就要离京。林婉城嘴上说让他早点走,吃过晚饭却又偷偷叫来安兰。
经过深思熟虑,林婉城决定要给崔叔明绣一双鞋垫。
崔叔明的真情她一直看在眼里,心里早就认定不管前路如何,也要与这个男人一路风雨同舟。
他此去边疆,虽然嘴上说的轻松是去和谈,没有危险,但是林婉城心里知道,若是没有危险,皇上绝不会让他这个威武大将军亲自护送。她心里惦念,又不好直说,只能送些什么东西略表深情。
奈何她绣技实在不精,怕拿出手去被崔叔明那个混蛋笑话,没办法,她只好去向安兰讨教。
丝竹听了她的话不由打趣她:“也不知晚饭时是谁在生将军的气,转眼的功夫又要巴巴的给人家绣鞋垫。”
林婉城一张脸羞得通红,缠着安兰好一番闹腾。
安兰耐心给林婉城讲了些简单好学的绣技,丝竹就在一旁道:“小姐费这个心思做什么?不如奴婢替小姐绣一双就是了。”
安兰就笑道:“你懂什么?咱们绣的跟小姐绣的如何能一样?咱们绣的再好,也绣不出小姐的一番情意。”两个丫鬟就又都笑起来。
这一双鞋垫林婉城一直绣到天亮才勉强完工,她两眼熬的通红,一双手不知被绣花针扎了多少下。安兰、丝竹看的心疼,几次要替她接手,都被她拒绝了。
吃完早饭,林婉城支支吾吾的跟白华开口:“师兄,听说你要去十里亭给他送别?”
他?哦,是崔叔明。白华就点点头。
林婉城就将一个小包袱递给他:“麻烦师兄托人把这些东西偷偷给余庆。”
白华掂一掂包袱不由道:“都是些什么东西?还挺沉的。”
林婉城红着脸道:“是一些点心。此去边关,山高水长,给他留着路上吃。”
四儿就赶忙在一旁插嘴道:“还有鞋垫。我昨晚给林大夫送医书,亲眼见她在跟安兰学着绣鞋垫!”
林婉城恨他多嘴,白华就哈哈一笑:“怪不得这小包袱这样沉,原来是师妹的一番深情厚谊分量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