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涴儿。”
临渊寒凉的声音陡然响起。
临祈已经开口的话在看见临渊走近的瞬间戛然而止。
沧涴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临祈的异常,如常地转过头,看向临渊:“夫君如何也出来了?”
“见你久未回殿,有些担心罢了。”
临渊的目光似不经意间从临祈脸上掠过,尽管是平和的目光,却似乎一切在他眼底都无所遁形。临祈掩在广袖下的手心缓缓捏紧,压抑着涌动的情绪开口道:“皇兄。”
临渊把沧涴拢进怀里,意味深长地道了一句:“子佑还不进去?”
临祈看清临渊占有性的动作,也听出了临渊话里的意有所指,心尖仿佛有灼烫的火在燃烧,面上却是一片云淡风轻,那双干净的眼里也尽是澄澈的笑意:“殿内太闷,子佑还想在凉亭多歇些时辰,皇兄与皇嫂先进去罢。”
沧涴不甚在意地拢了拢鬓发,随口道:“那我们便先回去?”
她是真的半分目光都没有分给他。临祈心尖燎原的火上扎进一枚银针。火滚过的细针,一针针扎在心尖上,绵绵密密的刺疼,不止不休。
“今日子佑得和我们一同回殿。”临渊温和地道,一字一句间全然一位宽和的兄长,“父皇让子佑回去看看可有合心意的女子,子佑已是快弱冠,身边却是半个照料的女子也无,父皇便思忖着早些为子佑寻一位贤德恭顺的皇子妃,今日大燕权贵的嫡女都在,正合适。”
“皇子妃?”沧涴惊讶,转念一想,临祈的确也已经十七了,便是寻常人家的男子也已是娶妻生子了,然而临祈却还是独身一人,身边莫说是侧妃,连侍妾都没有一个,文桓帝想让临祈娶正妃倒也说得过去。
皇子妃。临祈脸上的笑险些失控得挂不住,待看见临渊平静到毫无波澜的眼眸,蓦然想起了那日崖底临渊的话,他瞬间收敛下了眼底所有翻滚的情绪。
文桓帝并不关心他,更不关心他是否娶妻,否则也不会敲打过他,甚至连暗示都没有过。今日文桓帝却突然在皇后的寿辰上想起了他,甚至要让他相看合心意的女子,若说其中没有临渊的手笔,根本不可能。
临渊轻“嗯”了一声,拥着沧涴便要回殿,离开之前见临祈还站在原地,又嘱咐道:“子佑,该回去了,莫让父皇久等。”
临祈深深看了临渊一眼,一双潋滟的桃花眼看不出什么情绪,声音却明显沉了下去:“多谢皇兄提醒,子佑这便回雍明殿。”
皇后的寿宴之上,皇帝便是想让他选妃,也必定不会做得太过。
临渊淡淡地应了一句。
临祈看着临渊似乎全然无情无绪,高高在上的模样,心间冷笑不已,擦身而过的瞬间,他微顿了步伐,满含深意的目光掠过沧涴,落在完全占有式地拥着沧涴的临渊身上,似笑非笑地道:“皇兄这般急着除去我这个障碍,不过是怕皇嫂会因为在隆山崖底的那些日子对我生出了旁的心思。看来皇兄也并不如表面这般无动于衷,也不过是个和我一样会害怕失去所爱之人的凡夫俗子。”他微顿了片刻,又轻笑起来,那笑里掠着丝嘲讽的意味,“但愿皇兄这般防贼一样防着所有人,最后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言罢,他不再停留,步下台阶离去。不过须臾,他的身影便消失在虞池尽头。
临渊眼中的神色一沉,不是因为临祈话里的嘲讽,而是临祈那一句“害怕失去所爱之人”。
他爱沧涴?
“子佑和夫君说了什么?”沧涴抬头看向临渊,适才临祈刻意压低了声音,她的武功没有临渊高,又不敢贸然窃听,最后只断断续续地听见了几句零星的话。
闻言,临渊垂眸看向沧涴的目光里混杂了一丝极浅的疑惑,他是因为害怕失去她,所以不遗余力地扫除她身边可疑的人?
害怕这种情绪,他真的有?
还是因为沧涴似乎倾慕他人而起的害怕。
须臾,临渊敛下眼底的神色,无论是喜欢也罢,是爱也好,总归她已经是他的妻子,一生一世都只能在他身边,他又何须思虑过多。
他欠身吻在她脸侧,鼻息间满是她身上素雅的浅香,他心情极好地轻笑着道:“没说什么要紧的事情,我们也回雍明殿吧。”
临渊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还在大庭广众之下主动亲近她,沧涴错愕的同时顺手翻看了一下临渊的好感度。
……涨了10。
“好。”沧涴顺从地跟着临渊折回雍明殿,她似乎明白了临渊方才为何会突然涨好感度,而且她相信,以后临渊的好感度应该也会涨得很快。
她虽然没有听清临祈的话,但很显然是临祈的话让临渊彻底放下顾虑。只要临渊不再压抑自己的情绪,好感度必定涨得快。
……
两人从偏门走进雍明殿,殿内完全没有被惊动,依旧歌舞升平。只是酒过三巡,不少早时正经危坐的官员此时也散漫了许多,尽管文桓帝还在。
沧涴坐了下来,也没再去看临淮,平静如常地品着已经被换掉的果酒。
本以为果酒的味道会比烈酒好,至少不会辣到呛人,然而入喉的果酒却依旧辛辣无比,舌尖的果香融尽之后便似火烧一般扎着咽喉灼烫。
沧涴止不住侧身轻咳。
她方才闻着果酒完全是果香,便以为果酒是真的没有半点酒味,一口猛然喝了好多,现在咳得有点难受。
临渊见沧涴蓦然丢下酒爵倾身咳嗽,立刻扶住她的身子,抬手轻拍在她的背脊,待她的咳嗽声明显缓和了些,便把她带入怀里:“可还难受?”
沧涴感觉到脸庞微微发热,其余已经没有太大感觉,也就是喉咙有点发涩,她靠在临渊怀里缓缓摇头:“不怎么难受了。”
就是以后再也不想喝酒了,太难喝了。沧涴想起那个味道就忍不住地蹙眉,一张酒后微微泛红的精致小脸都皱紧。
临渊顺着沧涴的背脊,尽量让她好受一些,见她脸上的浅红转为绯红,越发浓厚了些,又吩咐身后的宫侍道:“去准备些解酒汤来。”
他没想到沧涴这般不能饮酒,连果酒喝多了一些都会醉。
宫侍领命欲走,临淮突然出声道:“另煮解酒汤需要费些时辰,我看皇嫂难受得紧,皇兄若是不介意,扶楚这里有一些浓茶,倒是可以解酒。”
临渊侧过身看向临淮,深不见底的目光里隐隐浮动着一层刺骨的寒意。临淮却似乎并没有感受到,脸上是一贯温文儒雅的笑意,低咳一声后抬手示意自己身后的宫侍把案上的茶送过去。
宫侍不敢迟疑,端起茶便递到了临渊面前。
临渊扫视了宫侍手里的茶一眼,又转过视线,审视一般看向临淮。沧涴承认过喜欢临淮,尽管又立刻否认了。
第一次认真审视自己这个七皇弟,他发现,除却行动不便之外,这个七皇弟的确完美得无可挑剔。女子似乎极易喜欢这般温润清隽的男子。
须臾,他微眯了眯狭长的眼,意味不明地道谢:“多谢扶楚。”
临淮轻笑道:“不妨事,皇兄无须这般客气。”
临渊淡淡回了一句,便不再看临淮。
宫侍已经举得手酸,垂下的视线里却还是没看见太子殿下伸手来接,他忍不住微抬起眼,便立刻撞入了一双冷如寒潭的眼。
临渊的目光掠过瑟瑟发抖的宫侍,接过他手里的茶盏,细致地喂沧涴喝下。
一杯浓茶饮下,唇齿间溢满浓郁的茶香,那股辛辣的酒味也压了下去。沧涴捻起一粒晶莹剔透的葡萄喂进嘴里,甜味弥漫。咽下葡萄后,她蹙眉抱怨道:“再也不喝酒了。”
临渊搁下茶盏,听见沧涴的抱怨声,不由得失笑:“你的身子不适合喝酒,若是勉强喝,许是如今日一般,一杯就醉了。”
沧涴揉着还有些晕的额角,又含下一粒葡萄:“的确如此。”她撕了手里的葡萄正想递给身旁的临渊,眼前却是骤然暗了下来。
忽而,鼓点声起。
眼前的暗色被映亮,那唯一的亮色里骤然出现一个女子曼妙婀娜的身影。逆着光,看不清女子的面容,却因此更添了三分神秘。
沧涴已是许久没跳过舞,但却也品得出那女子的舞艺不错,而且身材诱人,虽是看不见面容,但想必也应当是极为出色。
她扫视了周围突然静下来的群臣一周,这个女子看来的确是达到了引人瞩目的目的,不过得除开四个人。临渊,临淮,临祈根本不看那个女子她倒不觉得诧异,但是坐在临祈下首懒散肆意地斜靠着的俊雅男子竟也只是吊着酒壶喝酒,没朝那女子投去半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