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历絮絮道:“去岁,朕撤了刘藻的总督之职,贬他为湖北巡抚,没想到他年纪大了,竟一病而逝,新任总督杨应琚亦因战败得病,短期之内,总督两易,实非良策。况且,”他垂首,习惯性地转动着闻香玉扳指,目光之中亦渐渐染上酷烈之意,“缅甸不过蕞尔小国,我堂堂大清竟屡屡折损于此,实在有损大清颜面,朕非要让这些蛮夷之邦臣服不可。”
他年轻时总有些急躁,这些年随着年岁增长,越发老成持重,倒很少有如此模样。永璘已经入睡,若翾将他交给乳母,转而握住弘历的手,在他虎口处轻轻摩挲,“臣妾看万岁爷在养心殿放着的那幅地图,缅甸所处西南之地,甚是闷热,实属烟瘴之地,咱们北地的人到了那样的地方,最常有水土不服、甚至是疟疾这样的病症,万岁爷且勿忧心,此乃天灾,绝非我大清人和之过。”
弘历摸着她的鬓发,“眼下明瑞战死,朕须得再派一位主将,你说得对。但纵然天不与我,朕也要同天相争!”
若翾闻言,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这人决心已定,谁人都说不动的。恰好舒德恒等军机大臣求见,弘历便回了九洲清晏。
抱夏命人上了午膳,笑道:“颖妃娘娘和豫妃娘娘越发好了,连着两个月了,两个人都是一处用膳,颖妃娘娘手艺好,豫妃娘娘眼看着胖了呢。”
若翾看着兰璎带着捧着食盒的宫女出去,露出一抹舒心的笑意,“颖妃能从再也不能有孕的伤痛之中恢复出来,豫妃功不可没,她两个好,也不奇怪。倒是庆妃姐姐apiddotapiddotapiddotapiddotapiddotapiddot”
“背着我,说我什么呢?”门口响起一阵笑语,陆湘漪眼中带笑走进来。
若翾起身迎上,“果然背后不能说人,这就来了。”
陆湘漪轻摇团扇,“你还未出月,宫务便交给了我和舒妃,舒妃从未料理过这些事,又是个冷僻性子的人,我替你担了多少事,哪里还搁得下你说我的不是。”
若翾嗔怪地看她一眼,“这才一日未见,你便有这么多话可说,好,是我不该说你,妹妹这厢赔罪了。”说着,她微微福身。
陆湘漪见好就好,笑着扶她坐下,二人一处用膳,陆湘漪道:“等你出月了,万岁爷预备着往木兰围场秋狝,你身子怎样。”
永琰见自己最敬仰的皇阿玛注意到自己的扇子,挺起小胸脯,一副男子汉般的神气模样,“是十一哥送儿子的呢,十一哥书法画艺都是极好的,儿子要好生向他学习,让额涅高兴。”
弘历摸摸他细软的发,“你十一哥的书法绘画虽好,只是他署名兄镜泉,太过书生意气,咱们毕竟是满人,要有满人该有的气概,明白吗?”
永琰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弘历将他抱起来,父子二人坐在正殿明堂的宝座上,听着寝殿的动静。
从日光正炽到暮色四合,仿佛经历了几度春秋,正殿内高大的西洋钟发出铛铛两声响。弘历拍拍睡得不甚安稳的永琰,才发觉已是子时。
陈进忠躬身道:“万岁爷,夜深了,您还是早些歇息吧。”
正这么说着,寝殿内传来一阵极洪亮的婴儿哭声,一个姥姥大夫走出来,满脸喜色:“奴才恭喜万岁爷,皇贵妃诞下阿哥。”
弘历面上亦是浮现喜色,他将永琰交给陆湘漪,脚步匆匆地走进寝殿。
若翾已然快要入睡,长发被汗水濡湿,疲倦虚乏。
弘历将她脸颊上的发别在耳后,“翾翾,辛苦你了,咱们又有了一个儿子。”
若翾勉强打起精神,“永璘,珊瑚琳碧,瓀珉璘彬。永瑆兄弟又多一个能互相扶持的人apiddotapiddotapiddotapiddotapiddotapiddot”
弘历垂首,将她凉润润的指尖放在脸颊处贴着,“睡吧,这个孩子,咱们自己养着,朕会好生疼爱他。”
若翾几不可见地点点头,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