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进忠身上带着一股子冷气,瞧着殿内几位主子围坐,自然不敢进去,便站在东梢间的门口,打了个千儿道:“奴才陈进忠请贵主安,贵主福在眼前。”
若翾搁下手中的戒指,“公公无需多礼了,可是万岁爷有什么吩咐?”
陈进忠脸色恭敬,“回贵主的话,万岁爷下旨,过了十五,便启程南巡,请贵主早些拾掇着,往南边赏景去。”
若翾颔首,“除了皇后、本宫,还有谁同去?”
陈进忠细细道:“这次南巡,万岁爷预备着携皇后娘娘、贵主,庆妃娘娘、舒妃娘娘、豫嫔娘娘还有忻嫔娘娘同往。”
竟还有忻嫔?若翾和焕春对视一眼,这忻嫔自从身子恢复了之后,倒是越发得宠了,“劳烦你特特地跑这一趟,正月里的,抱夏,将前儿内务府送来的金捻子抓一把送陈公公。”
抱夏手小,拢共也抓不了多少,陈进忠仍是千恩万谢地接过,方才离开。
将手中的戒指交给小邓子,命他往景仁宫、延禧宫各送一枚,若翾心中的高兴被冷风一吹,也剩不了多少了。
焕春瞧着她脸上不大好看的模样,“主子方才还欢欢喜喜的,这会子这是?”
若翾拨弄着手边的软靠,“兰璎身子好了,却再也不能侍寝,彻底失了宠幸,我想起来便觉得烦闷。”
焕春端来才炖好的木瓜雪蛤,“主子别这么心窄,那是为难自己,嘴长在旁人身上,主子怎能拦住人家的话?”
金镶松石把玛瑙汤匙挑起一点清清的汤,若翾无心无绪地吃下,“味道忒古怪了,有什么可吃的?”她擦擦嘴角,手中的汤匙来回搅动盅里的吃食。
抱夏抿唇一笑,“主子不想吃这个,奴才去准备冬笋烩鸭子来,那汤鲜。”
焕春睨了她一眼,“只怕你做了这个来,主子也是没心肠吃的。”
陈进忠接过茶盏,抿了一口,“奴才谢忻主子赐茶,万岁爷宣召忻主子侍寝,忻主子才病愈,万岁爷就想起您,可见万岁爷一直惦念着主子呢。”
思璇垂首一笑,若是从前她听了这样的话,不知该怎生欢喜?现在她却只觉好笑,“好,我知道了,到了时辰,自然会去围房沐浴更衣。”
思璇的淡然倒让陈进忠错愕片刻,“嗯apiddotapiddotapiddot万岁爷吩咐,主子走宫即可,无需抬宫,主子到了时辰,往后寝殿去便是。”
这样的对待是从前没有的,思璇颔首,“我记下了,多谢谙达。”
陈进忠放下茶盏,弓身道:“如此,奴才便告退了。”说完,方才缓步退出正殿。
忍冬看了看时辰,“还未到午膳,主子用了膳,歇息一会,奴才好生帮主子拾掇拾掇,也好准备晚上侍寝之事。”
思璇站起身,裙摆上的蝴蝶振翅欲飞,却终究耐不住这冷冷冬日,“有什么好准备的?我睡一会,到了梳妆的时辰,你叫我便是。”说着,自顾自躺在烧得暖烘烘的炕上,躺在了软如云织的锦被之中,她方觉着身上有了暖意,嘴角现出一抹舒适的笑,在那温暖里,她沉沉入睡。
到了日入时分,一席浅碧色缂金万字底福寿纹棉裳衣的思璇端坐于后寝殿的龙榻上,已有许久不曾来过后寝殿,她有些局促地搓搓手,手心有粘腻温热的汗,被这明黄色包围着,忽然觉得不适。
梳洗利落的弘历披散着黑发走进来,寝衣外只披着一件乌拉貂皮的褂子,一身的闲适与疏淡。
思璇站起身,行了蹲安礼,“奴才请万岁爷安,万岁爷金安。”
烛光之下,弘历墨色的黑发泛着一层幽暗金光,他端坐于龙榻之上,神色温平,“无需多礼,平身吧。”
思璇站起身,目光四处游移一番,方才定定地望向弘历寝衣衣襟上的团龙纹,灯光掩映之下,缂金龙纹熠熠生辉,刺得人眼睛生疼。
弘历伸出手握住思璇的柔荑,“养了两年,你精神比从前好了许多,朕也觉着放心。”
思璇顺着弘历手上的力气,婉顺地躺在他怀里,轻轻地闭上眼睛。
云收雨霁、一番梳洗之后,弘历拦住思璇要前往围房更衣的脚步,拥着她躺在龙床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