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转眼空冷却心肠

他不能,他无力反驳,是的,他不能。

即便他是至尊天子、煊赫帝王,他也有做不到的时候。

比如,他无法改写历史、无法影响后世的定论、他甚至不能面对她的鲜血和诘问。

弘历退了两步,捂住眼睛,遮住赤红的眼眶,掌心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若翾摇摇头,抱着永璐回了储秀宫。

小德子早已经通知了内务府的人送来了小阿哥的金棺,若翾轻轻地将永璐放在榻上,抱夏端来热水,若翾擦拭着永璐脸上、身上的血渍,见他干净如初,她含着眼泪,露出一个轻柔虚幻的笑,“真好,咱们永璐真是apiddotapiddotapiddot天下最好看的孩子。”

殿内的奴才都捂住嘴,小声啜泣起来,焕春递上一套杏黄色行服,“主子觉着这一套给小阿哥穿,好不好?”

她的儿子,便是走,也要体面地走,若翾接过,褪下永璐身上的衣裳,他那么瘦,根根肋骨可数,她看一眼,便要心碎。换上了干净体面的新衣,若翾将永璐放在金棺内,整理着他微微凌乱的发辫。

“下一世,寻个富足的人家去,别再到皇家来了,”她低声在永璐耳边交代,接过焕春递来的毛猴,这是他喜欢的玩意儿,在那短短的、由她照顾的两个月,他见了这个毛猴便欢喜,“让它陪你一起去,好不好?”

内务府抬棺的太监很快来了,若翾直愣愣的看着他们抬着装裹着永璐的小小金棺消失在长信门,她驻足于此,再没了眼泪。

乾隆二十五年三月初八,皇十四子永璐薨,随葬端慧太子陵西,石券位左,极尽哀荣。

翌日。

畅春园静宜园内。

檀香冉冉,白瓷釉云龙水缸内的几尾金鱼摆摆尾巴,掀起水波粼粼。

福子伺候太后抽烟丝儿,袅袅青烟模糊了她的眉眼。

他系好朝冠的正红色带子,“得了,朕走了,你小心自己的身子,知道吗?”

若翾垂首抚上小腹处,已经三个月了,她微笑,“是,奴才明白,一定会护着咱们的孩子。”

弘历被她唇角温暖柔和的笑意吸引,脸上不自觉也露出个笑模样,深深看她一眼,方才离开。

今儿个在太和殿设宴,飨宴群臣,庆贺平定回疆之事,妃嫔等闲去不得太和殿,唯有册立皇后之时才能涉足。

若翾换上一件石青色勾莲蝠纹暗花纱镶领袖女夹袍,见不算出挑,方才前往翊坤宫。

翊坤宫内早就筵宴齐备,瞧见愉妃处空着的位子,若翾心中打了个突,陆湘漪才抿了一口茶,便瞧见她神色恓惶,“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吗?”

若翾目光游移地站起身,“我要去承乾宫瞧瞧。”

她的心怦怦地跳,却不是依着规律的,时缓时促,若翾觉着头晕,靠在镜阳门上,阳光耀眼,她微微阖上眼睛,等那眩晕感过去,接着往承乾宫走去。

焕春和抱夏紧张地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跟在若翾身后,一步不离,唯恐她摔倒。

才走到承乾宫东配殿门口,一阵嚎哭声传来。

“我的娇儿子啊!好容易养到四岁,我白操了这许多的心了!”

若翾目光发直,眼底逐渐赤红,她耳边轰隆隆的响,旁人说什么,也听不见了,一切都是光怪陆离的、扭曲的,她看不见愉妃脸上的眼泪,听不见磕头请罪的声音。

缓缓踱步到那张小小的床边,她俯下身,床上的、她的儿子,闭着眼睛,安然的、永远的沉睡了。

若翾伸出手摸摸他的小脸,低声唤他,“永璐,永璐apiddotapiddotapiddotapiddotapiddotapiddot”

他再也不会回应她了,再也不会、再也不能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