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历接着道:“朕对十二阿哥从未动过国本之念,朕百年之后便有两宫皇太后,皇后为母后皇太后、嗣帝生母为圣母皇太后,自然要入葬胜水峪地宫,若是只余一位空缺,让嗣帝如何抉择?”
德保更是栗栗然,连连叩首,“奴才遵旨,万岁爷教训得极是!”
弘历沉默半晌,“纯惠皇贵妃不能入葬胜水峪地宫,便着工部、内务府修筑方城、明楼、大宝顶,也算是尽一尽朕的哀思,跪安吧!”
二人行了双安礼,方才退出养心殿。
德保擦了擦头上的冷汗,“不请示是罪过,请示了,却也挨骂。”说着,他苦笑了一声。
无人处,卢守忠拍拍德保的肩膀,“愚兄听说令嫒今年可在选秀秀女之中啊。”
德保重重地一拍脑门,满目担忧,“贤兄不说,我倒是忘了!此事可得好生安排安排啊。”
卢守忠到底是太常寺卿,偶尔还能接触后宫,“眼下宫中延禧宫主位忻嫔娘娘病着、承乾宫愉妃娘娘不得圣宠、钟粹宫主位舒妃娘娘为人冷僻,也就是储秀宫主位令贵妃娘娘极好,又得宠,若是斫养于令贵妃娘娘身边,定然不差。”
德保闻言,眉心一动,拱手道:“愚弟多谢兄长了,看来须得和令贵妃娘娘的阿玛走走关系了?”
卢守忠颔首,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出了宫门。
且不论德保这边厢如何安排女儿的出路,翊坤宫内,苾芬紧紧地握住手中的翡翠如意,“你说的,都是真的?”
康禄海脸上冷汗涔涔,本就弓着的药越发压低了,“回apiddotapiddotapiddot皇后娘娘的话,千真万确,万岁爷确实当着德保大人等诸位大臣的面说,”他顿了顿,硬着头皮道:“万岁爷apiddotapiddotapiddot从未对apiddotapiddotapiddot对十二阿哥起过立储之念!”
‘桄榔’一声脆响,一道翡翠茬子划破了康禄海的侧颊,血珠子渗出来,翊坤宫一众奴才跪了一地,此起彼伏的磕头声响起,“主子息怒,主子息怒apiddotapiddotapiddotapiddotapiddotapiddot”
若翾看着她,宛若在看困在笼中垂死挣扎的鸟,“娘娘别怪罪旁人,日薄西山的人也就罢了,”她的声音稀薄而无情,“可活着的人,总要为自己活。”
苏青鸾眼中流露出深深的难以置信,这陪伴了自己半生的忠仆,居然背叛了自己!她猛地凑近若翾,“为什么!”
若翾纤细白嫩的手轻抚她日渐枯萎的面容,悍然红唇轻启,“为了让你死,让自己,活!”
苏青鸾委顿于榻上,已然掺杂了银丝的长发如同一张细细密密的网笼罩着她的身躯,她掀起眼睑看着坐在跟前的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算计了一辈子,居然是成全了你!”
她害死了嫡子、害死了九阿哥、十阿哥,却没想到是替她做了嫁衣。
若翾望向窗外,已然是阳春三月,窗外的杏花结了花骨朵,“你算计了一辈子,分明是为了那明晃晃的宝座!而我,”她回头看向苏青鸾,“只希望我的孩子平安喜乐。”
苏青鸾冷笑一声,“我们是活在荆棘丛、长在荆棘丛里的人,不斗、不争,能活吗!你真虚伪!到现在,还装什么纯真良善!”
若翾颔首,“或许是吧。但你呢?你又得到了什么?”她站起身,指着冰冷的墙壁,“你瞧瞧四周,都是仇恨的眼神,你有朋友吗?有爱人吗?你的儿子是储君吗?”
苏青鸾苦笑一声,无力地软作一堆,是,她斗了一辈子,只是得了一个明晃晃的皇贵妃头冠,除此之外,什么都没了,她一点点磨没了嘉贵妃对她的友情、一点点失去了弘历对她的宠爱,就连她的儿子也一一没了争储的资格。
若翾走到苏青鸾身边,轻声道:“你也不过,一无所有!”说完,她满意地看着苏青鸾眼中的绝望,转身离开了景仁宫正殿。
身后蓦然传来跪倒的声音,“求你,放过我的孩子。”
这是一个母亲的请求,不是皇贵妃的颐指气使,若翾顿足,偏过身子看了她一眼,“我从未想过害你的孩子,因为他们身体里还流着皇上的血。”
出了景仁宫正殿,紫萝谄媚地迎上,“娘娘对付皇贵妃果然是不废吹灰之力,只是您可别过河拆桥。”
若翾看了她一眼,唇角扯出一抹笑容,目光却如同井水一般毫无波澜,“你放心,这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