苾芬端茶的手僵在半空之中,讷讷地将茶盏搁在床边的小几上,五彩花卉纹的茶盏撞击着痰盂,发出清脆的声响,如同向这一池静水之中投入石子,溅起圈圈涟漪。
这声音晃得人心中难受,弘历正陷入睡梦之中,忽然被惊醒,眉心紧皱,眼中含着不悦望向她,“这又是怎么了?”
苾芬不意弘历如此,本就在宫人面前丢了脸,此刻更觉下不来台,“臣妾不小心罢了,难道万岁爷也要和臣妾计较吗?”
弘历翻身,背对着苾芬,“你随意,朕乏得紧,”他咕哝了一声,似是想起什么,又开口,“二月初十是你的千秋节,每年都不大办的,今年也别办了,在翊坤宫设小宴就好。”
这不办千秋节,也是为了周全苾芬的面子,年节下的赐礼太多,花销甚大,她如何吃得消?既这么丢面子,倒不如不办。
他说的如此隐晦,苾芬却明白了,更觉失了皇后的体统。嚯的站起身,羞愤不已地出了寝殿。
躺在床上的弘历听着这动静,也觉心烦,朝政之事已然是千头万绪,后宫众人还要拿起针头线脑来烦扰自己,他揉揉眉心,恨不能离去。
出了寝殿,苾芬呼吸了两口清新的空气,觉得心中的郁气稍减,正要回去歇下,晗秋急匆匆地走过来,她蹙眉道:“方才用膳时,你出去做什么?”
晗秋福身道:“还不是那乳母没看好五公主,害得公主跌了一跤,把头磕破了,奴才去请太医来瞧瞧,眼下才上了药,公主也歇息了,想着还是应该来回主子一声,免得主子担心。”
张义之颤抖着走出偏殿,明晃晃的太阳照在头顶,他却觉得发寒,这后宫之中的主子个个是难缠的,钱谦益抱紧了万岁爷的大腿,这辈子稳妥,自己呢?他沉思着,总要给自己寻个主子才好安身立命的。
傍晚时分,日渐西垂,晕染了漫天的红。
弘历急匆匆地赶到翊坤宫后院东配殿,脸上满是疲惫。屋内暗沉沉的,门窗紧闭,一股子药味儿散不出去,“这是怎么回事?眼下都是三月了,正是和暖的时候,这么紧闭着,自然是要生病的。”他口气严厉,隐隐带了几分不悦。
整日照顾十三阿哥,苾芬已觉疲惫,忽听得弘历如此口气,自然有些不满,“万岁爷,十三身子矜弱,受不得寒,臣妾才apiddotapiddotapiddotapiddotapiddotapiddot”
弘历眉心紧皱,本就疲惫的脸上更添了几分焦灼,他抱起被杏黄色缎带紧紧缠裹着的十三,脸上染上薄怒,十三阿哥极为瘦弱,已经快要四个月的孩子半张着嘴,喘气声像破旧的拉风箱一样,“这么紧紧地包着,十三小小的孩子如何受得住?”他摇头,口气和软了些,“听朕的话,将襁褓放松些吧,再把窗子打开一些,这么捂着,哪能不得病呢?”
苾芬却如同疯魔了一般地摇头,“万岁爷,这不成啊,是太医说不让见冷风的,可不能开窗子啊。”说着,就要从弘历怀中抱走十三。
弘历被她这么一闹,更觉头疼,松开怀抱,任由苾芬抱走了十三,“既然皇后坚持己见,朕也不欲多加过问。”说着,转身就要离开。
屋内昏暗,月白色云龙妆花纱衣袍在苾芬眼中恍若冬日的寒潭,冰冷而森然,弘历已经许久不曾来过翊坤宫了,思及此处,她忙将怀中的十三递给乳母,疾走了几步,握住弘历的大手,“万岁爷许久不曾来过翊坤宫了,永璂和静姝都很想您呢,可否apiddotapiddotapiddot今夜便宿在臣妾这里?”
弘历扭头看着她,她眼中的热切和盼望不是作假的,也罢,“吩咐摆膳吧,朕还未用晚晌,实在饿了。”
苾芬眼中显出欢喜的光,忙道:“是,臣妾这就去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