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归楼,宾至如归,若翾应了声。
过了正月,弘历正式下旨着五万大军直捣伊犁,捷报频传,到了二月份,达瓦齐战败归降,弘历净得厄鲁特蒙古之地(也就是西蒙古,卫拉特地区)。
傅恒将最新的战报交代弘历手中,余光却瞧见弘历脸上的神色越发难看。
将折子撂在桌子上,弘历嘴角浮现冷笑,“阿睦尔撒纳真是嚣张,朕还未颁旨,他便以总汗自称了,连我大清官服都不穿了。”
傅恒诧异道:“万岁爷如此厚待于他,许他为定边右副将军,又许他为辉特汗,这阿睦尔撒纳真乃反复小人也!”
弘历把玩着手中的青金石手串,“眼下朕将卫拉特之地四分,由阿睦尔撒纳、车凌等各领一地,为的就是要让他们相互掣肘,不能完全壮大,才能为我清廷所用,可是这个阿睦尔撒纳妄图巴蛇吞象,实是可笑!”
傅恒垂首,眉心紧皱,“奴才以为此人不可轻纵,所幸定北将军班第尚在,不如将阿睦尔撒纳先召回京中,再行剪除。”
弘历颔首,“若是公开在军中杀了这厮,难免叫车凌等人以为朕是那等不仁不义之君,若是生了反叛之心,岂不是画蛇添足?爱卿所言甚是。”他拿起毛笔,亲自拟旨,“以行饮至礼急召阿睦尔撒纳,等他来京之后,再行处置,若是他还有臣服之心,朕既然能饶恕达瓦齐,未必不能饶恕他。”
傅恒拱手,“吾皇恩宽是大清及天下万民之福。”
“怕是太宽厚了,底下的人当朕是不敢见血的皇帝了!”弘历递了折子给傅恒,“瞧瞧胡中藻这首诗。”
傅恒接过,细细念了一遍,并无不妥之处,蹙眉道:“奴才见识浅薄,不知apiddotapiddotapiddotapiddotapiddotapiddotapiddot”
“诗中有言‘一把心肠论浊清’,我满人入关建大清,这个逆贼居然敢将浊字置于清字之前,是何居心!”弘历目光冷凝,如冰如刀,“胡中藻是鄂尔泰的宠臣爱将,鄂尔泰病逝十年之久,他居然还敢有如此诋讪怨望之举,横是不要命了!”
瞧见乖儿子终于破涕为笑,若翾摸摸他头上柔软的头发,“用不了多久了,很快,很快apiddotapiddotapiddotapiddotapiddotapiddot”
晚上宝儿睡下之后,焕春吹灭了卧房里的灯,披上夹袄走到若翾跟前,“夫人真的打算回去?”
桌子上的闻香玉暗香袭来,屋里暗暗的,死寂无声,若翾愣愣地看着,良久才道:“我回不回去不要紧,可是宝儿,我对不住他。”
焕春叹息一声,“那种情形之下,夫人能保住万岁爷的血脉,已经是为难了。”
若翾伸出手,握住那闻香玉扳指,“我真是怕得很,离开的时间越长,我越怕,或许眼下皇上早就将我忘了,很多人容不下我,我回去了,不是找死吗?”
她的声音空灵,像是从无边的幽暗之境传来,“所幸宝儿长得和万岁爷那般像,纵然万岁爷不想叫我回去,或许是会认宝儿的,对不对?”
焕春蹙眉,“那夫人打算怎么做?”
若翾缓缓抚摸手中的闻香玉,“闻香玉是难得的珍宝,是我册封为妃那一日,万岁爷私下所赠,他说这是孤品,只得一对龙凤扳指,再没别的了,我求傅恒拿了闻香玉去求见万岁爷,只要他见了扳指,就会相信傅恒的话了。”
“原来夫人早就想好了。”焕春倒了一杯茶,放在若翾手边。
若翾垂首,袅袅的热气氤氲了她温婉的眉目,“眼下朝廷正对达瓦齐用兵,傅恒只怕是很忙的,等过了二月吧。”
焕春颔首,“好,那这铺子?”
若翾站起身,扶着门框走到卧房,“先关了吧,也许有一天还用得着呢?”她的声音渐渐远去,低沉地难以听清。
焕春看着她一步步走进黑暗里,瘦削的身影终于被那黑暗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