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齐颔首,“臣妾明白。”
圆明园天地一家春内。
若翾将内务府送来的图鉴一一看过,揉了揉酸涩的眼珠。
抱夏等人又点燃了四盏蜡烛,“主子,都这个时辰了,歇息吧,日日看这些图鉴,内务府造这些小玩意儿成千上万的,十年甚至十几年的物件,几日之内哪里能看得完呢?”
若翾下意识地捻动着青金石手串,手边看过的图鉴已有厚厚一沓,没看过的却有更多,“也罢,山东那边可有消息?”
抱夏掐指算了算日子,“今儿已经三月十一了,早上在绿荫轩用早膳之时,娴主子不是说如今万岁爷一行已经到山东德州了吗?”
若翾颔首,“我再看一会子,且等等吧。”
天地一家春一夜不曾睡,德州青雀舻上更是一片悲声,烛照彻夜。
弘历坐在床上,握着思齐的手。
原本温热柔软的手不知在何时变得冰凉而干瘪,如同思齐的性命,正在渐渐地走向尽头。
手中的手指轻轻动了动,弘历忙凑上前,“皇后?”
思齐茫茫然睁开眼,浑浊的眸子望向弘历,露出一个清浅如露水的笑意,“万岁爷?”
弘历忍住心中的悲怆,“皇后今日身子不适,朕自然要在此处陪着皇后。”
思齐笑着摇摇头,如同蓬草一般的长发微微凌乱,她从不在人前示弱,更不愿别人看见她仪态有失,可是事到如今,她终于坚持不住,“我十六岁嫁给你,初初入府,府中便有三四个得宠的侍妾,皇上啊,你可知我心中的惶惑不安,我一边要护着自己的位置,一边还要同那些侍妾交锋。十七岁,我生下咱们第一个孩儿,那时哲妃也有了身孕,我无暇照顾咱们的孩子,却要时时体贴于她,只因我是你的妻,我不能失了你的体统与面子。”
才回了九洲清晏,站在殿外的戴恩如迎上来,打了个千儿道:“奴才请万岁爷安,万岁爷金安。”
弘历平息心中那一股无处发泄的怒气,“太后打发你来,可是有何要事?”
戴恩如弓身道:“回万岁爷话,太后娘娘请万岁爷前往长春仙馆商议二月东巡之事。”
弘历方才想起此事,转身往长春仙馆去,“请林虚桂静请皇后一同往长春仙馆去议事。”
弘历、太后和思齐端坐于长春仙馆东梢间内,“眼下已经过了正月,年前皇额涅同朕说起东巡之事,儿子觉着皇额涅所言甚是,已经命内务府筹备了出巡之事,待二月十一便启程东巡。”
脸色蜡黄的思齐听着弘历细细将东巡之事说来,她轻轻揉了揉额角,见弘历望向自己,勉强露出笑意,“万岁爷陪同太后娘娘东巡,臣妾自然也需随同前往,侍奉太后娘娘。”
弘历颔首,“也好,皇后出去走走,也是个散心的法子。”
乾隆十三年二月十一,弘历奉太后启程东巡,后宫同行者惟思齐一人。
众妃肃立于圆明园大宫门处,弘历、思齐一左一右搀扶着太后走了出来,弘历顿足,“朕同皇后侍奉太后东巡之期间,后宫事务交予娴贵妃打理。”他望向苾芬,“辛苦娴贵妃了。”
苾芬忙福身道:“奴才不敢。”
弘历颔首,目光望向若翾,她一身秋缃色缎绣八团花袷褂,内衬一件湖色百褶裙,静默地站在人群之中,螓首低垂。
弘历接着道:“若遇急事,娴贵妃可同愉妃、令嫔、陆贵人商议行事,让她三人襄助于你。”交代完一应事宜之后,他最后看了若翾一眼,上了步辇。
待浩浩荡荡的仪仗队出发,若翾才抬起头,轻抚腕上的青金石手串。
站在若翾身侧的鄂歆妍睨了她一眼,“万岁爷东巡只带皇后娘娘一人,令嫔不会很失望吧?这可是一个绝好的陪伴万岁爷的机会。”
若翾淡淡道:“总不能比得上祥嫔的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