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瓷淡淡地睨了巧慧一眼,“你今儿好大的火气。”
巧慧自小服侍贵妃,其二人名为主仆,情分上来讲比姐妹也差不离。她皱着眉头,“主子真是好性儿,那婉绣当着主子的面儿勾引皇上,您真真局器!”
清瓷素白的面庞上现出一抹浅淡的笑意,“自古以来,一个巴掌拍不响,万岁爷要是没那个意思,任凭秀答应的声儿再娇美、身段再柔软,再也无用。”
巧慧讷讷,嗐声跺脚的,“不如寻个由头撵了出去,一个柏贵人就够碍眼的了,现在又多了个秀答应,主子还能好生养病吗?”
清瓷慢慢起身,“渊明尚能闹中取静,我虽没有那样的诗情,也愿效仿。更何况,我这副残躯,自己没了子嗣、没了将来,还不许别人追求吗?别发牢骚了,去传召秀答应,妃嫔头一回侍寝该去拜见皇后娘娘的。”
巧慧见清瓷起身,忙忙地去扶了,她自己不想见那起子人,打发了一个小太监去请了婉绣来。
婉绣本以为自己要受斥责,没想到贵妃却脸色和缓地让她去拜见皇后,她当下便认贵妃是个极好的人,诺诺跟在清瓷身后。
翊坤宫。
思齐喝了口茶,将茶杯搁在小几上,才看向这新晋的秀答应。婉绣还守着规矩,思齐施施然道:“既然服侍了君王,那便是后宫的姐妹之一了,我只有一句话嘱咐秀答应,勤谨奉上,恪守宫规,你省得了?”
婉绣应了,趁着起身的功夫,以余光瞧了瞧站在思齐身边的若翾。
思齐给芷兰姑姑使了个眼色,芷兰姑姑寻来了早就备好的簪子,“后宫姊妹侍寝,本宫一向会添妆一件以作庆贺,若翾是给本宫梳妆的人,她手艺好,嗯。”她冲着若翾抬了抬下颚。
若翾当下会意,接过那支镂空喜鹊登枝金簪,细细插在婉绣发间,小声道:“恭喜秀答应。”语毕,冲她眨了眨眼睛,回到皇后身边。
思齐满意地点点头,让婉绣下去候着。自和清瓷说话,“钟粹宫离翊坤宫远,妹妹身子又格外弱些,实不必跑这一趟。虽然是二月末了,这春风一吹,还是有些寒意。”
清瓷谦恭道:“皇后娘娘照顾奴才,素日里便免了奴才请安之事,新晋妃嫔由主位娘娘带着来拜见中宫是老祖宗规矩,奴才绝不敢忘的。”
思齐细细打量着清瓷的面色,只觉得她两靥苍白、气促不匀,额角带着虚汗,“妹妹这精神实在不大好,但是该料理的事务却不能不管。像这等魅惑君上的奴才秧子,妹妹何不早打发了她?等到今日!”
清瓷轻轻嗽了两声,以帕子捂住口鼻处,“奴才失仪了。娘娘知道的,奴才从前在潜邸的时候就不大管这些事,要不然也不会有一个柏贵人了。”
思齐心中无语,和清瓷闲话了几句,命人送清瓷和婉绣回去。自己坐在榻上,把玩着一柄沉香如意。芷兰姑姑服侍得久了,自然知道这是皇后娘娘不高兴的模样,劝慰道:“钟粹宫关起门来,那自成一家子,娘娘何苦生闷气?”
经过傅恒身边时,不意手腕被他握住,“姑娘还未告知春和你的姓名。”
若翾低声道:“奴才魏氏若翾。”说着,扯回自己的手,急匆匆地离开了抄手游廊。
她的心跳得很快,仿佛怀里揣了两只小兔子,四处蹦跶,从未曾有过此种感受,若翾摸了摸滚烫的双颊,“这是病了?”拍拍两颊,等着热度退了些,才走进西厢房。
黄德寿打得了秋风,眼下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瞧见若翾走进来,拍拍圆滚滚的肚子,“这差事办完了,姑娘,咱们该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黄德寿眯眼笑,“姑娘今日说的几句话妥帖,可得人意。”
若翾的思绪还沉浸在方才的惊鸿一瞥,有些木木地道:“全是公公提点得好。”
黄德寿眼珠子一转,瞧着这姑娘的模样,分明是有事儿啊,这老油子眯眼想了想,到底没深问。
若翾靠在马车的壁上,神游天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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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宫交办了差事,思齐自然一一垂询,不在话下。
已而便是二月十八,清瓷的生辰。弘历总是惦记着,便在钟粹宫设了小宴,命众妃嫔与贵妃祝寿。
清瓷虽不能饮,到底举杯道:“也不是整生日,劳万岁爷和众位妹妹惦记着。”说完,浅浅抿了一口,侍立一旁的婉绣抓住了机会,忙忙地递上茶盏,声音温柔婉转道:“娘娘,仔细玉体。”
清瓷接过,满意地颔首。弘历瞧了瞧,“你这宫女倒上心。”
清瓷不疑有他,微笑道:“她一向细心,前些时候特意给奴才制了鼻烟,奴才用着很好。若是万岁爷需要,奴才叫她给您也备些。”
弘历这才细细打量了婉绣一眼,指腹微热,“好啊,等她制好了,朕让黄德寿来取。”
婉绣头一回被男人这么细打量,粉白的面庞更染上了一层微微的红,原本就出众的容貌更惹得人移不开目光。清瓷虽然是个诗情画意之人,但男女情事,她还是看得分明,此刻不由得有几分齿冷。偏开了头,却瞧见金翊脸上不大好看,当即吩咐巧慧与金翊斟酒,“嘉妹妹这是怎么了?”
金翊素日里是爆炭性子,此刻脸上却带着红晕,她推辞了这杯酒,眼光宛然地望向弘历,“奴才有了身孕,不宜饮酒。”
后宫妃嫔向来是有请脉记录的,但若是暂时不想说出孕事,给医女打赏一二即可,此刻金翊如此笃定地说出来,那便是已经稳固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