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是皇后钦赐祭礼,且是皇上加恩,富察氏族人格外重视。管事的命仪仗队先停下,以国礼拜请了皇后懿旨及赐礼。
若翾捧着赐礼的礼单,面容肃然,受了富察家人的礼节。
袭了爵位的嫡长子富尔敦迎上来,“贵使一路辛苦,当请贵使先入家中用些茶果。”
若翾端方道:“逝者已登仙界,又是如此丰功伟绩之人,岂是吾等凡人能僭越的?自然是吾等退后,请仪仗队先行。总管大人以为呢?”
黄德寿也做出个严肃的神色,“女官说得极是,退后。”他甩了甩拂尘,一众赐礼的小太监和宫女退到明黄色的彩棚内。
棺材左侧穿着白色九蟒四爪云海翻腾蟒袍的男子着意看了若翾一眼,方才随灵起行。
这么闹了一日,亡者安然入土。若翾揉了揉眉心,瞧了瞧时辰,已近申时一刻。满人亡了人治席面,爱上一道白肉,看着着实肥腻,她没有胃口,寻了个托词,一个人出了门,过了穿堂,往走廊里去散散。真真儿是死了谁苦了谁,那富察氏的二伯父魂魄不知飘荡去了何处,东厢房里居然有掷骰子的声音,若翾不由蹙眉嗤笑一声。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道清朗的男声,“姑娘笑什么?”
若翾吃了惊吓,忙忙地回身,这人她见过的,白日里瞧人的就是他,当今皇后的亲弟弟、行九的傅恒,“奴才请国舅爷的安,国舅爷吉祥。”
傅恒伸手示意这姑娘起身,“这一日也辛苦姑娘跑这一趟了,春和白日里忙着,想着晚上亲自向姑娘道谢,姑娘倒是来了此处,教春和好找。”
纵然再不知事,这位傅恒大人正得重用的消息,若翾还是知道一些的,忙忙地道:“这是奴才的本分,不敢受国舅爷的谢。”
傅恒抿唇,“姑娘还未告诉春和,你方才在笑什么?”
若翾敛眉,不知该不该说实话,想了想还是道:“亡者已矣,生者且高乐,奴才虽然低微,却也深为之慨叹。”
傅恒叹息一声,剑眉微蹙,“世家大族本就是如此,人走茶凉。”他声音之中带着几分唏嘘,倒不见这鼎盛世家的大气豪奢之态。
若翾鬼使神差地抬起头瞧了傅恒一眼,只觉此人朗朗如日月入怀,清俊如芝兰玉树,负手而立,身形高大,见傅恒疑惑的目光望过来,当即垂首,“奴才该回宫了,不打搅了,告退。”说完,福了福身,急忙转身离开。
这叶赫那拉洗梧不过十四岁,生了一张棱角分明的脸,长眉入鬓,一双杏眼满是与年纪不符的沉稳大气,唯独那张樱桃小口可见稚气。
叶赫那拉洗梧本是家中三女,原定是二姐选秀,万没料到选秀之前,二姐漱槿一场大病,这才轮到洗梧入宫。
洗梧按着规矩向众位妃嫔见了礼,方才站定,思齐满意地颔首,望向苾芬,“眼下长春宫尚有不少空余的宫殿,娴妃是正经的满人,与那拉贵人一定处得来。”
这言下之意便是要安排洗梧与苾芬同住了,苾芬起身,纳了个福,“回皇后娘娘话,东配殿绥寿殿便是极好的了,装潢也更为华丽,才能配得上那拉贵人。”
苾芬有些尴尬,她出身自下五旗的镶蓝旗,虽然家中有世袭的世管佐领之衔,但家中长辈不争气,辉发那拉氏到了她这一辈,已经显现出败落的模样,若不是辉发那拉国主后辈的出身,想必这后宫第三人的位分也是轮不到她的。
如今来了个如此显贵的贵人,眼瞅着要升位份的,却安排在长春宫,岂不是给苾芬添堵?偏偏思齐的模样已经是做定了的,苾芬也抗拒不得,只得应下。
即将晋封为愉嫔的芳柔更为尴尬,自古以来东高于西,洗梧才入宫便住在东配殿,她这个生了阿哥的人,倒隐隐低了这新入宫的贵人一头。
思齐满意一笑,娴妃到底是识大体的,“也好,那拉贵人年纪小,还要娴妃多加照拂。”
洗梧亦面向着苾芬的方向,深深地福身。
见了洗梧,众人也就该散了,巧慧扶着清瓷上了步辇,低声道:“这那拉贵人眼看着便是要晋位的,皇后娘娘将她安置在长春宫apiddotapiddotapiddotapiddotapiddotapiddot”
清瓷睨了巧慧一眼,垂首把玩着手腕上的碧玺手串,“皇后到底是皇后娘娘,自潜邸时,她便是如此了。”
忆起旧事,巧慧颔首,这说的可不就是昔日的陈格格,现如今的陈贵人吗?眼下长春宫住了这么一个出身高贵的那拉贵人,一个产下阿哥的海贵人,还有一个不得圣宠、出身低微的陈贵人,这可热闹了。
琴容扶着洗梧走进绥寿殿,绥寿殿共三间大屋,正屋摆放着一套黄花梨座椅,座椅背后靠墙的位置摆放着一张高足几,几上供着数枝孔雀羽,墙壁悬挂着一副《岁寒三友》,两边的楹联上写着“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走进东梢间便是会客之处,水红色的羽缎垫子喜气而华贵,榻上摆着的多宝阁上摆放着各式奇珍,西梢间最里是一面暖炕,靠着明窗另置一张匡床,供平日小憩之用,匡床便是特意放了一个书架,供常日消遣。
“这屋内的陈设倒也算得不错了。”洗梧坐定,抿了一口茶,微微蹙眉,“只是茶叶陈旧了些。”
琴容微微一笑,“这是宫里,主子有些话可不能直接说出来,给人听见了不好。”
洗梧望向门口的那两个听差太监,压低了声音,“我听说娴妃娘娘不大得宠,自潜邸服侍皇上有六七年了,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
琴容打发了东梢间门口守着的两个小宫女,“奴才倒是打听过了,眼下宫中最为得宠的高位妃嫔是纯妃娘娘,再有便是高贵妃、柏贵人两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