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九洲极大声的回答过去:“我非常愿意。”
她将戒指戴到了他的无名指上。
挑开那层白纱,新郎给了新娘一个热烈的吻。
雷声掌起,司仪高声在宣布:“恭喜秦九洲先生,芳华小姐,就此结为夫妻,祝你们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一对金童玉女,安然和安琪尔,飞奔了过去,抱住了他们,嘴里叫着嚷着:“新婚快乐……”
宴会进行中,芳华去了一趟化妆间,换了一身礼服,由助手推出来时,在门外遇上了一个漂亮的不得了的男人。
这人,和秦九洲有几分神似。不过,要年轻很多,只是眉目之间全是忧郁之色,见到她时,目光赫然一亮,变得有点热烈。
“芳华……”
那人轻轻叫了一声,声音微微一颤。
“对不起,这里的人,大多我都不认得,请问你是我先生的什么人?”
她友好的问了一句,眼神是疏离的。
“你……真的什么都忘了?”
他怔怔的望着她,脸上好像有疼痛之色一掠而过。
“恩。”她点头,浅笑着问了一句:“我们以前认得?”
就这时,秦九洲的声音传了过来:“芳华,好了吗?”
“好了……”
她脆脆的应了一声。
秦九洲看到了他。
下一刻,芳华瞧见那个男人冲她男人恭敬的叫了一声:“小叔叔……”
如果她是站着的话,肯定会晕倒,他……他居然有这么一个大侄子?
“这是我二哥的儿子。”
秦九洲淡淡介绍了一句。
“哦!”芳华摸了摸头发,有点小不好意思,说:“突然发现我一下子老了一大截。你这大侄子的年纪看上去和我差不多……”
“嗯,他比你大一岁。走了,我推你出去敬酒……”
秦九洲低笑着推她从他大侄子面前走过。
也不知为什么,她看到那个男人脸上浮现了丝丝缕缕的伤感……
怪可怜的……
可那不关她的事……
她只要管好身边这个男人,还有男宝女宝就可以了。其他人的情绪,她才不想多理会。
秦九洲带着芳华去敬酒,一桌一桌的敬,关系太复杂,人也多,她记得不太分明,只记得有一对中年夫妻,过来抱了抱她。
中年女人说:“看到你幸福,真好。”语气有点激动。
中年男人不说话,睇她良久,转而对秦九洲说了一句:“能来参加这场婚礼,小秦,我们无憾了。”
一个年轻姑娘过来抱了抱她:“这个结果,是我梦里最想看到的结局。”
一个英气的男人冲她竖了竖大拇指:“你是最漂亮的。”
他们是谁?
她问秦九洲。
“亲戚。”
其他什么也没说。
那是芳必天一家,如果是六年前,他们该是她的娘家人,可现在,他只准他们以普通亲戚的身份来参加婚礼,那些不愉快的东西,他一丁点也不想让它们出现在她面前。
之前,他和芳华约好了,关于她的过去,绝口不提。
她问:“为什么?”
他说:“不开心的记忆,你想找回来吗?时间是如此金贵,真不必为了记起一些不快乐的过去而浪废时间。淡忘了,走自己的路,就好。”
……
“好了,这样是最好的。”
芳必天轻轻拍拍妻子的肩:
“不必非要得到她的谅解,能看着她骄傲的活着,我们就该满足了。”
芳菲轻轻道:“现在的姐姐,虽然腿脚不便,但是她很闪亮,站在姐夫身边,很配得上。”
芳涵微一笑,也去哄起母亲:“经历了这么多,还能走到一起,他们会很幸福,妈,您可以放过自己了……”
桑缘噙着眼泪,不吭声,这辈子,她是永远欠上她了,但愿下辈子,可以投生为亲母女,她会全心全意再爱护她一回……
十一月十日,安德伦过世,去的时候没有任何痛苦。
十一月十三日,安德伦下葬,芳华陪在母亲身边,安抚着她丧夫之痛。
十一月二十日,秦九洲住院,接受各种检查。
十一月二十一日,上午九点,秦九洲被推进了手术室。
临进去,他对芳华说:“要是我闭上眼,再也醒不来,我名下所有财产,便是你的陪嫁,芳华,有生之年,记得要让自己过得幸福。我会在另一个世界,等着你来我长眠的地方,述说你所经历的一切……”
芳华笑笑对他说:“那些会是你女儿的陪嫁,我这辈子,就嫁你了。等你醒来,我们还要去蜜月。我想要蜜月,这是你欠我的。记得要还我。否则我会生气的。”
后来,那是漫长的等候。
芳华在手术等候室里静静的等啊等,母亲一直相伴在侧。
下午一点,秦九洲被推了出来,医生说,一切很顺利,等麻醉醒了,就可以转入普通病房……
十一月二十二日清晨五点,陪在监护室里的芳华靠在床边打着瞌睡,忽感觉有人在抚自己的脸孔,轻轻的,柔柔的……
她睁开了眼,对上了他苍白的微笑,一个暗哑的声音和她打起了招呼:
“早上好,秦太太。我回来了。”
“早上好,秦先生,欢迎你回来。”
她捉住他的手,吟吟笑应,眼里起了一层明亮的水光。
四目胶睇间,有阳光射入,照在他们脸上,崭新的人生,正等候他们去扬帆起航……
十月十一日,秦九洲正式对外发出了请贴,婚礼时间订在十月二十八日,那场迟来六年的婚礼,终于要举行了。
收到请贴的韩家所有人都炸了,一个个打来电话问情况。
他却早早关了手机,只给亲人们发了一个群邮件:“终于找回了失落的曾经,上帝依旧眷顾我。人生不留遗憾。我的婚礼,我的重新开始,欢迎带一份祝福之心来……其他一概拒收……”
十月十三日,芳华带着孩子们住到秦九洲家,她的弟弟,怀着满心的祝福帮忙搬了家,母亲微笑送别,父亲坐在轮椅里,苍白的脸孔上,笑得欣慰,说:“这天终于来了。”
十月十四日,秦九洲夫妻在一对孩子的突袭中醒来,他们在床上闹作了一团。
生活,就是这么的甜蜜美好——至少这一刻,他们制造了一系列的幸福时光。
十月十五日,秦九洲和芳华拍了婚纱照,两个漂亮孩子,如愿同框,一张温馨全家福,将挂到他们家客厅那一整块墙头上。
接下去的这段日子,他只顾着陪妻儿,然后就是和岳母岳丈居家聊天。
十月二十日,岳母忽拿出一本相册给他看,指着上面一张照片说:
“这个人,你还记得吗?”
他拿来细细的看,芳华也凑了过来。
是一张老照片,一个少年,十一二岁的样子,高个,一脸清冷傲气,却背着一个漂亮女娃娃。女娃娃笑得甜,少年郎却直皱眉心。
秦九洲看着讶然,抬头道:“这是我?”
“对啊!”梅若水笑着抚着手心:“这是你,这是雪莉。就知道你忘了这事。我啊,以前曾做到你妈妈办公室的实习生……我结婚的时候,你妈妈还来喝过喜酒的……拍这张照片时,我们和你还有你妈,在路上巧遇,我们家雪莉喜欢你,非要和你拍个照,你很不乐意,但最后,你妈妈还是逼着你和雪莉拍了一张……”
秦九洲是不记得了,毕竟那么遥远的事了,可被这么一提醒,他竟就记了起来:
很多年很多年以前,一个倒倒歪歪勉强会走路的小不点,淌着口水,不怕生的抱住了他的大腿,仰头时笑弯着大眼睛,含糊不清的叫:“嘟嘟,嘟嘟……”
哥哥都叫不清楚,这孩子得有多笨啊!
当时他心下有点嫌弃,想将她的小手给掰开,小不点却叫起来:
“抱抱,抱抱……”
母亲说:“老九,你是大哥哥,妹妹喜欢你,你就抱抱嘛……”
他闷闷不想抱,母亲见状就把小不点抱起,搁到了他背上,在小不点勾住他脖子后就撒手不管了。
他怕跌坏了孩子,只能托住了她的屁股。
这小不点在他身上咭咭笑,还从后面凑过来亲他脸,擦了他满脸的口水,口齿不清的说:
“妹妹喜欢嘟嘟。”
奶声奶气可把一干大人给乐坏了,而他则窘坏了。
这窘照就是那时候拍的。
看着,想着,他不觉笑了,回头很神气的对芳华说道:“原来,最初的时候,是你先对我表白的呀!”
“我表白什么了?”
看着那照片,她也有点惊讶,原来他们那么小就见过了呀!
“你说,妹妹喜欢哥哥……你当时就是这么说的。”
梅若水笑着拆她台。
她顿时瞪大了眼,原来她这么小的时候就看上他了呀?
秦九洲笑得愉快,私下里对她说道:“现在我心理终于平衡了。”
她听了哭笑不得:“两岁稚童,懂什么表白啊!”
秦九洲不管:“谁让你从来不表白。我只能拿这个充数了。”
哦,对了,当天晚上,某人为此一个劲儿的勾引她,让她说“我爱你”,手段有点卑劣,最后让她说了很多很多遍,他才满意的不扰她,愿意好好睡了……
十月二十二日,秦九洲接到了一个故人的电话,约他出去谈谈。
他去了,看到对方头发又白了好些,脸上皱纹也长了很多,但她笑得很愉悦,和他握了一个手说:
“听说要结婚了。恭喜啊!”
“谢谢,要不,您一起来吧!我还给季北发了贴,到时,我们好好聚聚……”
季北勋这些年隐居起来,再不接案子了。想找他比登天还难。
“不!我不去了。”
“那您来只是和我叙旧的?”
他觉得这位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她笑笑说:“不是有事。而是归还东西的。”
“什么东西?”
她从包包里取出了一个黑色丝绒盒,并推了过来。
他接过,看了一眼,脸色赫然一变,眼神顿时犀利起来,失声叫道:“芳华的婚戒怎么在您手上?”
“五年前,是我的人救出了芳华,也是我的人将她送回了英国。
“也许你会问,为什么我不把她送到你身边?
“我只能说,这是芳华自己的选择。
“当时,她的心理状态糟糕到了极点,几乎失去了生存的意念,而孩子因为早产,也已经被医生宣布放弃治疗。
“我问过她,要不要回到你身边。她拒绝了。
“于是我对她说,我有一种药剂,打入体内,可以干扰大脑的记忆神经区域,你是希望带着那痛苦的记忆寻一个无人认得你的地方生活,还是抹去一切记忆,重新开始。
“她选择了后者。
“就这样,我用我的方式,给了她一种生活。
“这种生活中,没有过去,也没有痛苦,她可以好好的重新活一次。”
女人静静的将瞒了多年的真相,徐徐然道了出来。
抓着那枚戒指,秦九洲目光露出了痛色,久久才道:
“那您那时怎么不来告诉我,却要在今时今日来和我说明这一切?”
“我怕你带给她的记忆太深刻,在她醒来面对空白的人生时,因为你的出现,她想回忆起过去的种种,万一想起,就是一种痛苦。这有背她的初衷。我需要时间让她彻底放下。而新的生活,新的环境,新的工作,新的人生境遇,会让她放下惦想曾经。全新的人生体验,理性的生活,良好的心态,有助于她更积极的面对未来。”
她冷静的诉说着她的理由,表达着她的良苦用心:
“她成功的获得了新生。这才是她想要的。至于她的婚姻,我是个女人,我更愿意遵重她的决定。生活中,男人那么多,不见得非你不可。她若爱上了其他人,也是一件幸事。人,有时候不见得非要活得如何如何清醒,糊涂一点,会更为的快乐。这是我的经验之谈。”
这些话,他竟无法反驳,因为他不知道,她到底经历过了什么,竟要丢下一切。而眼前这个女人,看透了世间的千种情百种思,行事作风只顾当事人的悲喜,从不顾其他人的情绪。所以,他竟无法责怪。因为她的出发点,全是为了芳华好。
“她失踪的那些日子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