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片黑暗中,一切声音远去了,变得静止了,变得空空的了……手指上,他的温暖也渐渐模糊不清了。
谁能知道这一闭眼,迎接她的会是什么?
可她坦然的面对着。
因为身边有他,因为父母已找回,人生如此也算圆满了……
当意识不在,世界远去了。
她不知道自己去了哪?
那一刻,她似乎是不存在的。
那是无比漫长的八小时。
每一分钟每一秒,对于靳恒远来说,都是一种煎熬。
情况曾一度出现危险。
因为她的血压一度不正常,令手术很难开展,所幸后来,一切顺利。
当安德鲁摘下口罩,满面含笑对他握手时,他的背上,早已被汗水浸湿:
“恭喜你,靳先生,靳太太的手术非常成功。麻醉醒了之后,明天,你就能和她说话。只要好好休养,慢慢会恢复如初的。”
那一刻,他有种想哭的冲动。
在等候了28800秒之后,他终于等来了这一声“恭喜”,而不是一句“对不起”。
他重重松了一口气,哽咽着,无比感激的和医生拥抱了一下,并深深的道了一声:
“谢谢,您辛苦了!”
虽然手术很成功,但是手术后的第一天,苏锦必须在重症监护室内得到十二小时的数据监测,任何人都不得入内。
靳恒远没有离开。就守在门外头,隔着一道玻璃门,看着护士们在里头做着一般性的监测和护理。
他呢,眼睛都没眨一下,就那样不离不弃的守着。
这一段最难熬的时间,他想陪着她一起走过。
苏暮白也在。
这一天,他看到了靳恒远对苏锦的一往情深,以及苏锦对他的依恋不舍。
两年前,噩耗传来时,他痛苦万分,历经苦难的苏锦,最后居然会因为他的母亲而香消玉殒。
他为之捶胸顿足,几近发狂,恨不得随之而去。
有过一段日子,他曾茶不思饭不想,觉得这茫茫人世间,再无可恋想,倒不如一死而求得解脱。
后来,看到祖父祖母满头白发的守着他,他忽又觉得,自己若这么去了,人若有灵魂,若他还能再见到了苏锦,止不定又要挨她骂了。
一个人,无论理由是什么,选择死亡,而不是勇敢的活着,那就是一个懦弱的人。
而她肯定瞧不起这样的人。
所以,他忍着巨大的悲痛,终于挺了过来。
从此,以工作为伴,闲余时,便承欢祖父祖母膝下。
谁能想到,今日还能见到她,他自是欣喜的,更是痛苦的——好好的人变成了如此模样,谁会不心疼?
所幸,靳恒远待之一如既往的情深谊重,这让他稍感欣慰。
欣慰的同时,又是感伤的:他曾是她最爱的人,却在今天,只能以亲人的身份守望,多少有点凄凉。
这一天,他默默的陪守在走道上,心里虔诚的祈祷着:
明天,但愿她能如期醒来。
第二天,医生宣护苏锦渡过了危险期,说,很快她就能苏醒,并将其转出了特护病房,送进了高级病房。
可奇怪的是,苏锦就是迟迟没醒过来。
靳恒远的心,因此而变得焦虑无比,几次问安德鲁这是怎么一个情况。
安德鲁却说:“不用急,快了快了。她只是累了,睡够了,她会醒的。所有指标都是正常的。”
因为最后这点时光,他想独占她。
给她洗澡,给她换上全新的手术服,一遍又一遍的对她说:
“别害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守着的,会一直牵你的手,直到手术结束……”
她静静的听完后说,轻笑,打趣说:“医生会不会因为你在场监督而慌了手脚?”
“怎么会?”
“要不,你还是在手术室外等着吧!你只要记得我好看的模样就好。”
她不想他陪着。
手术时间会很漫长,他守在边上,看着,那会是一种莫大的煎熬。
她舍不得。
靳恒远哪会轻易打退堂鼓,捏捏她的鼻子:
“不,我会把你丑的模样全记在脑子里。
“如果,你想刷新你留在我心里的印象,麻烦你好好从手术台上下来,好好的把头发长出来的,重新在我心里重塑你的形象。
“否则,我会记得你的丑,至死不休。”
这个坏人,故意激她是不是?
她没怒,只笑,浅浅而笑:
“好,你等着,我回头一定找你算账。”
靳恒远看着她,轻轻的给了一个吻,与她最后拥吻了一个:
“我记着呢!就等着你早点醒来找我算账。到时,我们好好的算。”
她爽快的点头:
“一定!”
“一定!”
八点五十分,苏锦从病房被人推了出来。
所有亲人围了上来。
母亲彭淑芳紧紧抱了她一下,双眼红红的:“小锦,你一定一定要好好的进去,好好的出来,妈妈还想和你去逛街,去旅行呢……”
她回以一笑:“当然!我们要去买好多好多漂亮衣裳,拍很多很多美美的照片。”
父亲韩江南在她额头亲了一亲,无比慈爱:“孩子,爸爸等着牵你的手,把你送上红地毯。”
她回以一笑:“那是肯定的。我做梦都想着有朝一日,可以被我的父亲牵着,嫁给我喜欢的男人……”
韩润秀和她握手:“姐,之前说好的哦,等你结婚时,我是要做伴娘的!到时,我要狠狠的敲姐夫一笔竹杠。”
她回以一笑:“好,我们一起去坑穷了他。”
靳老爷子靳老太太牵她手,一遍一遍的叮咛:“乖孩子,睡一觉,你就会醒的。我和你奶奶去和你算过命的。你是吉人自有天佑。这个手术,难不住你的……”
她回以一笑:“嗯啊,这一觉,我肯定会睡得很香。”
萧老爷子萧老太太抚她头:“为了小远,你要加倍努力,绝对不可以辜负了他的期望……”
她回以一笑:“爷爷奶奶放心,我会加油的!”
靳媛摸她脸,微笑鼓励:“妈妈还等着喝你的媳妇茶。”
她回以一笑:“嗯,我还要向您讨红包呢!”
萧至东站在那里只说了一句话:“璟珩还需要你照顾。”
她回以一笑:“您放心,我会缠他一生一世的。”
苏暮白和她握了一下手:“阿锦,这么多人的期望,你要紧紧记在心上……”
她回以一笑:“肯定不会。”
苏暮笙扑过去,还像小时候那样,抱了抱她:“姐,我带了一个奖章来,明天,等你睁开眼,我再给你看。我想说的是:你的小弟他现在成气候了……”
她回以一笑:“嗯啊,我还要戴一戴。还要和你以及奖牌合张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