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总归是生活。
她有她的不得已。
“靳恒远,苏锦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只是一个快要死了的朴襄。”
她雾朦朦的对睇了过去:
“是我错了,不该来讨扰你的;是我错了,不该再来见你的;是我错了,不该再这样苟且的活着,再成为你的负担的……”
这些话脱口而出之后,靳恒远的目光,变得无比的凶狠,似豺狼,似虎豹,似能在瞬间扑过来,将她撕成碎片。
她从来没见过他会用这种目光对待过自己,猛得就闭上了嘴。
“这就是你想对我说的话吗?”
男人冰冷的咬牙切齿的在那里逼问。
她深吸了一口气,转过了头:
“是。你就当我已经死了好不好……从此以后,我再不扰你,再不防碍你……我……”
他逼了过来。
她吓到了,站起直退,想逃。
这个男人身上传达着一种很危险的讯号。
她有点怕他。
生气的他,是不好招惹的。
这是妈妈说过的话。
自从他们相识,她从来没有真正触怒过他,一直以来,都是他在哄着她,可今天,她没说几句话,就把他给激怒了。
她逃无可逃,被她逼到了墙角。
这一刻,靳恒远那双布满痛苦的眼睛里翻腾起黑沉沉的光华,唇似利箭,叱喝了起来:
“苏锦,你把我当什么了?
“你把我当什么了?
“因为你残了,因为你废了,因为你不再漂亮了,我就会嫌弃你?
“苏锦,我倒要问问你了,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肤浅的人吗?”
不。
他从不是这样的人。
可是,她受不了。
眼泪在眼窝里滚滚欲落,眼睛红红的,就像小兔子似的,她在那里怯怯颤颤的、小声的吸着气:
“恒远,你冷静一下好不好……我也冷静一下……我不能再拖累你了。”
“你从来不是我的拖累。”
“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她伸手猛的就捂住了他的嘴,只能用这个办法了,否则,他这一张嘴,她是无论如何都说不过的。
“你听着,我只是逃过了一劫,医生说我没多少年可以活的。
“这段日子,我用了太多的药,保全性命的同时,我的胃,我的肝,都有点负荷不了了。
“还有,我的脑子里,有一块淤血,它压迫着我的脑神经,如果不将它取出来,我会失明,甚至会变成白痴。
“可如果我要去做这个手术,我有一半的概率会死在手术台上。
“还有一件事,相信你已经是知道的,那就是我的身世。
“恒远,我和你是堂兄妹关系。这段婚姻,这份感情,不可以再延续下去了,求你放我走吧……”
说到最后一句话,她竟失声痛哭了起来。
他听着,一字不敢漏的听着,然后,挪开了她的手,紧紧的抓在自己手上,神情依旧冰冷,咄咄逼问着:
“为什么要哭?
“求我放你走,自己却哭,这是什么意思?
“苏锦,你有没有想过你心里到底想要什么?
“还有,就算我把你放了,接下去,你觉得你还能去哪里?
“看我干什么?洗啊!”
她低头,脱了手套,浸入了暖暖的清水里,心下明白的,再明白不过:这份温柔,不是因为她是朴襄,而是因为她是苏锦。
对的,她就是死而复生的苏锦。
她就是从鬼门关溜达一圈回来的靳太太。
很显然,这件事,他已经知道了。
自醒来,思念似毒,侵蚀着苏锦的心骨。
可是,她清楚的知道,在经历了这样一场劫难之后,他们俩,这是再也回不去了。
一,她再也配不上他;二,她无法陪他到满头白发了。
斩断过去,让他淡忘了自己,是她唯一可以做的事情。
可思念成狂,她最终还是回来了,在身体勉强有所好转之后,她就急不可奈的赶了回来,来见一见已经有两年多没再见过面的爱人。
她没想过让他发现自己是谁,她只想在有生之年,再多给自己多创造点能让自己临死不会后悔的相见机会。
现在看来,她做错了。
她不该冲动的答应做萧潇的老师。
她该就此远离。
已经见过面,已经说上话,已经达成最初的心愿,她该知足了。
结果呢……
他这么快就发现了……
苏锦洗好了手,找毛巾,可那条毛巾,不知什么时候,落在了靳恒远手上。
一步之距,男人的目光深邃不见底,却又炯亮炯亮的,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她硬着头皮伸手去要。
他却把她拉了过来,还给她擦起了手来。仔仔细细的擦着。
她呆呆的看着,任由心脏狂跳不止。
现在的她,手指不好看了,可他眼都不眨一下。
“过去吃早餐!”
擦完,他睇着她,眸光平静。
“哦!”
她坐到了鱼片粥面前。
他呢,他就坐在她对面,闲闲靠着那木制的餐椅上。
想吃,可不把口罩揭下来,怎么吃?
她很为难的看着他。
“为什么不吃?”
靳恒远抱着胸发问。
苏锦接不上话。
“不对你的胃口?”
呵,这个男人肯定是故意的。
“不是!”
她垂眸摇头。
“哦,也是……”
靳恒远突然故作恍然状:
“戴着口罩没办法吃是吧……”
他伸过长臂,生生就把那碗粥,给勾了过去,声音一下变得凉凉的:
“那就别吃了。我也不该给你做的……”
苏锦:“……”
下一刻,这个男人捏着汤匙,一边吹着一边自径吃了起来。
吃了几口后,他忽然冷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