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过好一段日子,她一直做噩梦。
每一次她从梦里哭醒,他都会跑去安慰她。
每一次,她都会哭着恨叫:“萧家没人性,萧家没人性……”
后来她渐渐长成了,噩梦少了,可心里的怆伤,始终还在。
每年的清明和祭日,她都会去上坟,都会在姑姑面前哭得稀里哗啦。
他知道,她是恨萧家的。
“不恨了。暮白,这里头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事……”
苏锦想解释,却看到苏暮白眼里的悲哀,浓浓的浮现了出来:
“知道维护萧家了,呵……”
那一声“呵”,蕴含着太多太多的意思。
苏锦急了:“暮白,我不是维护……我只是……”
“不用解释。萧苏两家,若能化干戈为玉帛,那是一件好事……你走吧……”
苏暮白闭着眼,往床上倒了下去:
“不用管我。回去吧!”
这一刻,他沉痛的意识到:他真的真的,已经失去她了……
苏锦看得明白。
她在苏暮白的眼神当中,接收到了一抹彻底心死的无望,整个人跟着紧张起来。
这次来,主要是想来劝他的,可结果呢,三两句话,似乎反将他逼进了死路。
她急了,伸手抓住了他的手。
刚刚没留心到,现在,她才惊讶的发现,他的体温,竟比以前低了好多——以前,他的身上,永远是暖暖的。她喜欢牵他的手,在大冬天,慢慢的走。再冷的天,他的手上总会有暖暖的热流传递过来。
现在呢,凉凉的感觉,让她的心跟着发凉起来。
“你的手,怎么这么冷?”
她脱口惊呼。
苏暮白想收回手,却被她牢牢的抓在手上,半晌才回答:
“出车祸后,身子就变成这样了。怕冷!”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扯你被子的……”
她慌忙将那被子给抓过来,给他盖上,然后,抓他手轻轻搓了起来——以前大冬天的时候,她怕冷,却又特别喜欢玩雪,玩过后,手指就会被冻僵。他会给她摩擦取暖。
“没事。一会儿就暖了。”
苏暮白静静睇着她。
也想起了那一幕,冬雪日,他为她呵气搓手心。
现在呢,现在是五月,可以穿夏装了,可他呢,却怕冷成这样。
他任由她搓着。
好一会儿后,手暖了,他忍不住回牵住了她的手。
他不知道,错过了这次,下次,还有没有机会能和她再这么亲近。
那骨感分明的手指,那么的纤细漂亮,曾给他打过领带,曾喂过他吃水果,曾勾着他的脖子……可,以后,那不再属于他……
想想,就痛得发慌。
此一别,再见不知何年。
他才三十岁,可他的心,却一下苍老到人生就此生老死别的地部……不觉眼里有了湿意。
以前,是她贪他的暖,现在呢,是他在贪她的。
可是,任他再如何贪恋,都得不到了。
只能放手。
可她却反过来握住了他的,轻轻摇了摇:
关切之情,叫人闻之鼻子生酸。
“不用!”
苏锦马上阻止:
“送来送去太麻烦了……”
“怎么了?干嘛和我生份了?”
他在那里笑:
“我乐意行吗?”
“我还有事,在……在外头呢……你别跑来跑去了。”
“哦,这样子啊,那你什么时候回来?等一下我想和你说说韩彤那案子。我们有了新发现。今天一天跑在外头,全为了这事,不过,总算是没白跑。”
听着他这么说,心,莫名就纠结了起来。
他在外头帮她表妹跑案子,任劳任怨;她呢,她在干嘛?
她在另一座城市,见前男朋友。
某种愧疚感,和刚刚暗暗生出来的怒气,掐起架来。
心,变得更乱了。
她咬了咬唇,暗暗吸着气,嘴里则轻轻应着:
“是吗?什么新发现?”
对于韩彤的事,她还是非常非常关心的。
“等一下见面再详谈,一时半缓在电话里也说不清楚。而且啊,我现在还有点醉酒,头晕晕的。这不,还是长宁送我下来的。等我睡一会儿后到时再细说吧!”
他含笑,语气懒懒的:
“之前我请以深帮忙,中午,我们兄弟三碰了个头,喝了点酒呢……嗯,好像喝多了点……”
苏锦自是记得那个男人的,他有一个很漂亮的妻子。
“恒远,晚餐……晚餐我可能赶不回来了……”
她望了望窗外,轻轻说。
“这样啊,你想吃在外头?”
“嗯!”
她含糊的答应。
“唉,早知道你没空,我就不这么急着回来了。”
靳恒远在那里轻轻一叹。
苏锦没应话,心里堵得慌。
“行了,那你忙,记得早点回家哈……嗯,要是迷路了,给我电话,我去带你回来……”
他满口玩笑的说。
她没听出话里的深意,只漫应了一声:
“知道了。”
一通电话,就这样挂了。
室内,恢复了宁静。
苏锦站在那里久久的,起伏的心潮,就似汹涌澎湃的海浪,一层一层撞击着海岸。
那是怎样一种情绪啊?
她说不清,道不明。
只觉得,有一张无形的、长满了鳞刺的网,将她网住,并且,不断的收紧,再收紧,紧到令她难以呼吸,又喊不出一声求救。
这竟是靳恒远现在给她的感觉。
原来,这个男人,不仅可以暖她的心,更能深深的、一再的刺痛她的心。
且试想一下,这个男人的心,得有多深,才能不动声色的瞒了她这么久有关苏暮白的事。
说好的,坦诚呢?
她忍不住捏起眉心,心,无比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