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很浓的失落感。
代表什么意思,苏锦依约能辨得出来。
这女孩,对她雇主有想法了。
这判断,真是让她觉得很不痛快。
“家里有没有药膏之类的?”
“有……有……我去找……”
女孩忙跑出去。
隔了好一会儿才回来,手上拿了一个医药箱,递过来时,语气呐呐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我不知道屋子里还有别人……我是勤工俭学的在校大学生,已经为靳先生工作好些年。中午赶得急,没在外头用午餐,只带了一包泡面过来……”
的确是泡面。
苏锦也不好说什么,低着头,往烫伤处抹着药膏:
“算了。你也不是故意的。去把地上弄干净吧!我这边没事的。”
“我真的很抱歉!”
女孩再三道歉。
苏锦抹了药膏就上了楼,心里莫名就烦。
只要一想到有个年轻女孩在这房里,给靳恒远洗衣煮饭,擦地清洁,她心里就特别特别的不舒服——
她坐在房间飘窗待了很久。
郁闷的不得了。
一阵敲门声响起。
“靳太太,我给您做了饭。您下去吃一点吧!我上学时间点到了,现在就得走了。对于刚刚的事,我再一次向您道歉。希望你大人大量,别让靳先生开除我。我需要这份工作负担自己的生活费。拜托了。”
女孩在外头诚恳的求着。
苏锦没应。
这是第一次有人称她为“靳太太”,感觉怪怪的。
过了一会儿,女孩走了。
苏锦下楼时看到餐桌上摆着两道刚做出来的菜,还有一碗盛好的米碗。
她尝了一下,很可口。
可她吃不下去,一想到这女孩子时不时会给靳恒远做饭吃,她的烦躁,越发浓烈了。直接把饭菜全给扔了。
十二点,靳恒远来过电话,问她:“在干什么!”
苏锦正赖在沙发上,面前,巨大的银屏上放着胡歌那张帅气的小生脸:
“《轩辕剑》。”
靳恒远一愣,在那边笑了:“你还追星吗?那姓胡的不会是你的偶像吧?”
那语气,似在叹。
苏锦气鼓鼓的:“我怎么就不能追星了。我、小彤还有葭慧,我们三个就爱看胡歌和霍建华演的戏了。怎么了?只准你们男人看美女,就不准我们女人欣赏帅哥了吗?”
“哎哟哟,怎么了,这是,我怎么就惹着你了。我就觉得吧,我比姓胡的帅多了……你看他,不如看我……他多虚,形象再好,都是虚构出来的……我可是实实在在的人……”
“……”
哎呀呀,这人,能不能别这么自恋啊!
直接挂了。
苏锦很闷火。
至于为什么闷火?
她没细想。
另一头,靳恒远瞅了瞅被挂掉的通话,眉一挑,摇头:
“想不通,女人怎么都欣赏奶油小生?”
“奶油小生?姓胡的?你在说胡歌?”
她偷偷去救他。
他们发现了他们要逃走,疯狂的追堵……
他把她藏在一处隐密的稻柴垛里,捧着她的脸说:
“我去引开他们。等我回来。我送你回家。”
结果,他没有回来。
他失约了。
而她被人贩子找到,打得死去活来。
再后来,他们把她卖给了一个可怕的男人。
再再后来,那少年找到了她,救了她,他却被人捅了一刀,血溅了她一脸,他在她面前倒了下去……
她惊叫……
苏锦惊喘着,从床上坐起,心狂乱的厉害。
仿佛那些事,才发生不久。
不。
只是梦。
梦而已。
此刻,她正睡在靳恒远的床上,入眼,尽是华丽丽的家居用品,儿时的破落,鞭打,训骂,都过去了。
一个人,得有多大的幸运,才能从那样的厄运里挣脱出来,走进今天这样一种生活?
生活,还是没有亏待了她,对吧!
她还是幸运的。
十八年前,“二斤”哥哥将她从苦海救了出来,孤儿院成了她暂时的庇护所。
至今,她都记得的,受了重伤的“二斤”哥哥被救护车带走前,曾拉着她的小手说过那么一句话:
“小书,等我回来。我帮你找爸爸妈妈。”
她答应了。
那时,她叫小书。
那是奶奶取的名字。
奶奶不识字,只盼着她以后可以多读书,成为一个有用的人。
那一天,她含泪和“二斤”哥哥作别,就此却再也没见过他。
与她来说,那真是一种难言的遗憾,“二斤”哥哥是她必须感激的救命恩人。
在那段黑暗的日子里,他就像一缕清晨最明亮的阳光,照亮了她完全没有希望的世界,给她带来了生机,在她看尽了人性丑陋一面的同时,撑起了她对人性还有善良、正直一面的坚信。
有时,她会想,如果当年,她没有遇上“二斤”哥哥,如今的她,生活又会是怎样一种可悲的状态?
想读书,成为奶奶期望的那种有用的人,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想成为一个大学生,享受最最纯萃的大学生活,那更不可能。
想拥有如今这样一份职业,过比较有质量的生活,那完全不可能。
“二斤”哥哥,是她生命中的贵人。
因为他,她才拥有了另一种迥然不同的人生。
十八年了,也不知如今的“二斤”哥哥,会出落得怎么一个男人?
这些年,她几番陪着家人去杭州烧香拜佛。
虽说,佛本是虚构的形象,它代表的仅仅是一种精神信仰,可她还是愿意在它跟前虔诚的拜一拜:一求,苏家一家平安、万事如意;二求,有朝一日可再见“二斤”哥哥。
坐在床上,苏锦心潮起伏,久久难以平静:将过去,和现在作比较,才会越发凸显现在这种生活的可贵。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滴滴滴”按密码键的声音。
她一怔,外头,谁啊?
难道有贼进来了?
这个认知一跳进她心里,她就吓了一大跳,急的直从床上惊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