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露台毗连山体的一侧,有一处可以遮风挡雨的崖壁,秦旭利索地拾掇一番,拔掉杂草,铺开毯子,他先靠着凉冰冰凹凸不平的石头坐下,而后有些害羞地招呼她,让她钻进自己怀里取暖……不让提裕子,简直最好不过啦,他的殷勤,害羞,踌躇,原本就不是为了裕子,而是源自方如欣对他的宽恕与赦免,这让他觉得接下来要做的事,着实有一种不那么磊落仗义的味道……挨这一刀过后,接下来又会怎样……秦旭心里正为这个抓狂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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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旭的胸膛热得发烫,她一度骤然冷却的身子,躺进他怀里,不多会儿已经暖过来大半。她诧异地扭头看着他俊秀的脸庞,嘴唇碰着了他那青涩的下巴,她一声没吭,又垂下了头,脸颊继续贴在他胸口上,她的手依旧很不安分地在他大腿和腰际,任性恣意地来回摩挲着……也许,秦旭还是被她暖热的呢,谁又说得清楚。
没错,秦旭的身子也是刚刚暖过来,准确一些说应该是——体温正趋于稳定。此前的两三分钟,他跟患上疟疾似的,从头至脚,忽冷忽热,一种叫做的模糊念头开始周身蹿腾,抑制,调节,缓释,心理的,生理的,林林总总的,所有平衡系统悉数失控,十七天后的惊喜,把他自己都吓着了,没想到这么近,就在他怀里……十七天前,消毒喷淋制造的“冰川”,把他隔在狭小的解剖台上,光着身子,冻得发抖,灯光刺眼,看不清女人的面容,只记得女人异常白皙的肩,几缕散发拂在脸上,让他抽搐不止,他不无羞愤地起誓——就凭记忆中的香水,一定能捉到她。
秦旭粗鲁地制止了她,把她的手从自己腿上拿开,攥进手心儿,她的手温润潮湿,渗出了汗,他搂得越来越紧,他有些恍惚,他对力量失去了感知,会弄疼她,会遭拒绝,会把他推到一边,他不会停止表达,他吻着她的头发,耳廓,脖子……沉浸在让他惊喜的香水味儿中,哪怕掏空,哪怕殒命,也要得到……这种模糊的在他周身蹿腾的念头,其实,他一向都是熟悉的,无非被他狡黠地归因于外在,这让他向来都是优越和高明的,无论哪里,无论对谁。
方如欣不为所动,她真的被弄疼了,胸闷气短不说,身上黏黏的感觉很不舒服,秦旭的喘息愈发得失态了,她觉得是该结束了……她摩挲着秦旭右手掌心上的刀疤,拇指指甲盖儿顺着伤口的走向猛地一划,方医生的指甲盖儿,跟她的手术刀一样的犀利而精准,她明显感觉到了新长出来的肉芽儿,就是鲜嫩!
随着秦旭一声惨叫,他体内久已淤满的,顷刻间就要炸掉的精钢元气,“噗呲”一下尽数泄光,然而,接下来围绕p4的十七个日日夜夜,两人一番简明扼要的对话过后,更是惊得他魂飞魄散,欲死欲活……
“哎呀!疼不疼呐!刚拆线,肉芽儿都翻出来啦!”
“法医喜欢这样的伤口,新鲜呐,警察好推断案情。”
“我是要报警的,凶手就是冲着你,他们不会罢休!”
“秦旭,你说的‘他们’,指的是谁呢?”
“‘他们’就是她俩啊,就是岑小雨和裕子啊。”
“十七天里,咱们四人朝夕相处,我不是活得好好的?”
“哎?!我哪知道她俩咋想的,兴许没有机会动手?”
“裕子说‘乱中出错’,小雨说‘幽闭恐慌’,说你自残!”
“所以说,你得作证呀,解剖刀就是冲你刺过去的呀。”
“要我作证人呐,我想想啊……嗯?……如若不然呢!”
“如若不然?如若不然!方如欣!你!你们仨!”
“秦旭,你冷静点,听我说完,再决定是不是要报警。”
秦旭浑身瘫软,像纸一样的糊在凹凸不平的石壁上,一点儿都不觉得硌得慌,只是无奈地等着方如欣把自己撕得稀烂。她高挽的发髻,早已被风吹散,飘散的头发蹭得他鼻尖儿痒痒,面朝沉闷无聊的雨中夜色,她兴致勃然,摇晃着脑袋,比划着手势,她口吐莲花,抑扬顿挫,情意绵绵,好一番的平平仄仄平平仄,秦旭甚至能闻到从她朱唇之间喷薄而出的湿热气息,清新,香甜,醉人……口蜜腹剑,即是也!
方如欣的逻辑,就连松本清张和东野圭吾听了,除了瞠目结舌之外,那就是自愧弗如啦。删掉大段大段的煽情和细节部分,用法庭判词格式来表达,秦旭觉得更为简明扼要。
主谋:许智霆。凶犯:秦旭。
受害人:方如欣。附带受害人:岑小雨,洋山裕子。
动机:盗取国家军事机密,图谋出卖境外。
罪名:危害公共安全罪,盗窃罪,间谍罪。
过程:嫌犯秦旭,受许智霆唆使,骗取首席科学家方如欣信任,进入p4实验室,于解剖过程中,明知身处“扎伊尔2”型病毒感染区内,利欲熏心,铤而走险,以自残方式故意感染病毒,挟人道主义籍口,逼迫军方将高度机密的武器级“扎伊尔2”型病毒抗体注射其体内。待秦旭治愈后,在其体内生成的最新型病毒抗体,知识产权自当归属“智霆国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