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邂逅”香奈儿

对垒夫妻 萨林峰 3259 字 10个月前

第四章“邂逅”香奈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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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托克顿,斯托克顿,听到没?你快点行吗?一个多小时了!老伙计,难道今晚你想……你想住她家里吗?”

蒂姆特工一如既往地,对搭档尽到“保姆”的责任。十年如一日地,警告他,由着他,信任他,经常在局里帮他出演各种“托儿”,更经常的是被他拉到听证会上当“活靶子”。

上帝终于抽空聆听了蒂姆特工,曾经千篇一律的睡前祷告,让她走了,让案子结了,让斯托克顿无事可做了。

可今天不一样,今天是最后一天!

当方如欣、李志桥夫妇,开着车驶出小花园,从蒂姆的车边经过,直到看不到影儿,他空落落的心头还是泛起一小阵儿的失落:他不喜欢方如欣,他喜欢李志桥;方如欣像他的搭档,麻烦缠身,捉摸不定,女权主义;李志桥好,阳光开朗,遛狗,登山,潜水,泡吧,剪草坪,打保龄,野营烤肉也很在行,他不去白宫大草坪前游行示威,也从不傻乎乎地叫嚣占领华尔街,他有驾照,有枪证,还是raf的拥趸,他更像美国人……哎!谁说不是呢,他差点就成了美国人。

三天前,蒂姆还曾为李志桥抱打不平:“方如欣可以主宰实验室,为什么她也能主宰李志桥呢……我甚至能猜到,根本就是她不想生孩子。还有,他瘦得像鱼竿儿,你不觉得是神经衰弱,或是营养不良……他会不会受到了虐待?!”

斯托克顿的回答,每次都“尽量”做到让蒂姆更加糊涂:“李志桥是件衣服,懂吗,蒂姆。没了他,方如欣就是光着身子的。可无论去哪儿,她总是要穿件衣服吧,显然,李志桥是最合身儿的那件。虐待?!……你指?!……不不不,他们比你能猜到的可要酷炫得多,蒂姆,省省你的多愁善感吧。”

眼前这栋坐落于小花园里的二层小楼,十年来,他俩进出无数次,蒂姆想象不出,还有什么值得斯托克顿磨磨唧唧。

二楼是主卧室,斯托克顿拾级而上的时候,故意让他那双德州仔靴的靴跟儿先着地,然后再使劲压向前脚掌,很清脆的“啪—嗒—啪—嗒”声响,配合着两手一左一右地打着响指的“噼—啪—噼—啪”节奏,多少还留着些尊重,不然的话,他会吹着下流撩拨的口哨,拖着叮叮咣咣的马刺,穿过迷眼的漫漫黄沙,走到决斗败阵一方的面前,抬起两侧布满卷云纹路的靴尖儿踢在……

斯托克顿恍然一怔,不,不,方如欣从来不看西部片,甚至可能讨厌西部片,她的出生地,据说是在山峦叠嶂,密林婆娑的云贵高原上的一处静谧山村,安静、害羞、羸弱,不堪惊扰,也许才是她与生俱来的秉性。出生于鹿儿岛的洋山裕子,即便如沐爱河般的纵情时刻,也曾被他捕捉到过稍纵即逝的杂糅着阴郁、胆怯、怀疑的黑暗瞬间,所以……

所以,他想到了《楚门的世界》。他和方如欣,谁是里面的楚门,谁又是摄影棚外面的人。这之前,他从不怀疑摄影机后的位置是留给自己的……

起初,斯托克顿伫立在硕大的欧式大铜床前,几分钟后,身体开始慢慢的向前倾斜,他赶紧伸出双手抓住床帮顶部的黄铜横梁,仿佛稍有迟疑的话,整个身体便会翻过床帮栽倒在大床上,呼呼大睡,至死不醒。

该死的蒂姆,该死的威士忌,该死的蒂姆的“黑方”!

就是戴上局里的测谎仪,斯托克顿也不会承认:他因失去了她,而眼前擦黑,耳鼓嗡鸣,酩酊大醉。

直到十年后的今天,她也没留下什么。

是的,她给金里奇实验室留下了“π-检测剂”的所有秘密,她给乔治·利伯曼留下了数以亿计的专利权益,却什么也没给斯托克顿留下:作为他的研究样本,她没有突起,没有变异,没有起伏,没有涟漪,就连新陈代谢也一如冬眠后的慵懒缓慢,她按部就班,宠辱不惊地与周围环境打着交道,时而是半推半就的,时而是无可奈何的,时而又像有人破门而入似的闯进她的生活。

抓不住所向,人类学家便无从下手,十年来,斯托克顿始终无法撕开她身上的破绽。

唯有一件事值得自豪,就是他没有听信直觉的鼓噪—“挡住她!”相反,当她把所有的成就都留下来时,无论是老费舍尔教授,还是兰利参议员,都觉得自己中了彩。

“斯托克顿,斯托克顿……一个多小时了……你真打算今晚住她家里吗?”

“吧嗒”斯托克顿关掉了对讲机,嘴里愤懑地咕哝着“s……o……b……,f……!我想怎样,就怎样!”

斯托克顿绕过床帮,背向床沿儿站挺,向上伸展双臂,稍事冥神静气,紧接着做了一个《肖申克的救赎》式的“后倒”,仰面朝天地把自己撂到床上,他嘘嘘地喘着气,咂摸着“主人公躺倒在臭水沟”里的惬意。

“这床真的挺软和呢……两口子的眼光还算不错……”

斯托克顿终究还是能从牙龈缝儿里咂摸出不甘的余味,那模仿出来的“惬意”,便和着唾沫又被他生吞了回去。

“你总是要留下点儿什么的……这样可不好……是我让他们相信了你,给了你进入金里奇p4实验室的机会,……不应该这样报答我……让我抓到你……”

突然,斯托克顿的血脉似乎凝固住了,变成了柯南道尔爵士笔下“莫里亚蒂教授”,他像“爬行人”一样四肢僵挺着,由仰面变为俯卧姿势,脸深深地埋进雪白缎面的羽绒被单里。

斯托克顿的鼻翼急促地张翕着,他后悔没有随身带上气体采集瓶,一切可能的补救措施迅速在脑子里打转转:尽可能地关闭掉所有的知觉器官;尽可能地把接受刺激的敏感因子集中使用;尽可能地把大脑里用于存储记忆的“海马区”全部腾空……

这是一种女人的味道,是一种不期而至的邂逅,甚至于是他视而不见的密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