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啊,真的是无知才最快乐,知道的越多越痛苦。今天之前他还是个天宴楼里的小厮,最大的梦想就是能找到自己的父母,然后过上平平淡淡的生活。哪知道今天这一连串的事情发生后,他这便准备去从军了,又连续知道了那么多的隐秘,一时感觉自己有些接受不了。
前方便是朝廷大军设在福安城的征兵处了,楚离早就想好了,不就是三年么,他进去了混个传讯兵之类的,轻轻松松的三年然后便接管天宴楼,迎娶刘蕊儿,从此走向人生巅峰。到时候他名气大了明溪镇上的人自然就能寻得到他了,如此一举数得的事情,楚离稍稍安了安心。
可是当楚离看见了前方那拥挤的人群时,脸色白的像纸一般。
哭喊声,吆喝声,咒骂声,无数的声音混合在了一起,若是非要给其起一个名字的话,那便是绝望。
“我的孩子啊,娘还在,你这么就走了。”“夫君,你有没有想过我,想过我们的孩子怎么办!”“哥哥,你放心,我会为你报仇的。”所有的哭喊声,无外乎就是,家中的男人死了。
这是楚离第一次比较直观的认识到战场的残酷,一直以来他都以为所谓的战场就是双方大军对垒,然后排上几队兵士相互厮杀,出现了一定的伤亡后便相互撤军,待日后再做分晓。
可眼前的一幕让楚离心中最后一点侥幸也被摧毁了,他听周围的人说,此次是齐国余孽与燕国勾结,埋伏大秦的军队于四平谷。
此役五万余的先遣队伍一个不剩,征西大将军座下第七先锋邱立战死。但对方也丢下了三万具尸体,在大秦援军到来之前仓皇而逃。据说此役死去的兵士,把整个四平谷都填满了,八万具尸体流出来的血,染红了整片山谷的每一寸土地。
此时的四平谷,征西大将军立在西南方的山头上,这里是战役最先打响的地方,敌军从此处推下了万斤巨岩,堵住了山谷内大秦军士的唯一一条退路。
“应是有内应。”短暂的沉默后,大将军身后身着黑袍的男子开口了,声音沙哑的像生了锈的刀正在出鞘。
此人姓名不详,也不为外人所知,只道是征西大将军的贴身心腹。但在这铁血军的老兵眼中,此人与大将军一样,皆为守护神,守护自己身家性命的存在。此人是铁血军的大脑,不知道多少军士的性命是他一个正确的决策救下来的。
“军中还是朝廷。”征西大将军的话一向很少,在世人眼中,他仿佛就是一个冷冰冰只为杀人存在的战争机器。
“不知,但可以试探。”征西大将军懂得这句话的意思,这便是要拿人命来填了。“征兵吧,那些花儿见见血对这个王国有好处。”大将军的一句话,决定了多少人的命运,但是他不在乎这些。他只要对得起自己的部下就可以了,那些一起出生入死,一起同生共死的人们。
四平谷里到处都是忙忙碌碌的人,把同袍的尸体收敛起来,然后就地掩埋。谷中死一般的寂静,只能听见淅淅索索的挖土声,以及轻轻的抽泣。那是铁血男儿的泪水和汗水。
楚离在征兵处站了很久,眼前的人们哭干了泪水,寻着各家男人的信物走了,原本熙熙攘攘的大街瞬间冷清了下来。除了稀稀疏疏几个报名的人,就只有楚离还站在那里。他在流汗,很多,浸湿了后背和额前的发梢。
“我。。我。。”似是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楚离走向前,在那张文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印了一个红彤彤的手印。斜晖在征兵处的石板上照映出斑驳的影子,那是未亡人的泪水,和年轻人的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