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肖美英刚呼叫着邻人上前拉架，忽见程全安大步流星赶来。“这是咋了嘛，总不让人安宁，你们都把手松开!”全安向英娥母女及妻子命令着。

梅香见叔父来到，松开了拉扯后婶的手，撅着嘴站在一旁。而那英娥却不听全安这一套，把桂荣的裤子往下直拽，要让桂荣露腚丢人。

就在桂荣一手提裤腰一手对付英娥之时，全安动了脾气。他弯腰将英娥两手腕抓住，强把英娥抓裤的手掰开，使妻子躲过裤落丢人场面。

全安虽是帮了妻子，却捅了马蜂窝。“你个挨刀子该死的东西，和你卖尻的女人一块欺负我！让你欺负，让你欺负!”英娥边骂边用右手抓住全安衣襟，左手来抓全安门面，逼得全安左右躲闪，一不留神，衣襟被英娥扯开，那胸脯和肚皮露在外边。

俗话说：人急生风，兔急咬人。全安旧时曾在戏台上当过配角，是能遮挡两下的人。见嫂子纠缠不休，不由把那演戏打斗的招式使了出来。只见他两手上下拨动着英娥的手，借一个空隙，左手将英娥手腕向自己身旁一扯，右掌啪啪就扇在英娥两个脸蛋上。“滚一边去!”全安话语未落，英娥已被推倒在地。

“我不活了，妈个屁，你一家欺负我!”英娥边骂边把鞋褪下投向全安，见投去的鞋无抵于事，英娥从地上爬起，赤着两脚板跑到一堆半截砖处，两手各抓一块，向全安赶来。

“老程，赶快走，和她有啥纠缠的!”冯喜善和另外一位邻居拉起全安就往坡下走。两人把全安架在当中，英娥手中的砖块试了几试也没敢投出。这时，梅香女婿走来，把丈母娘手中的砖块夺下。英娥没得到便宜，拍着大腿在院前叫骂，又是一阵大肆发泄。她余怒不消，不顾众人相劝，一脚蹬开全安家的门，抓起两个瓷碗摔在屋中。晚上又拉扯着丈夫来至全安家，硬说全安将她打伤，让全安侍候看病，气得全安出了家门。英娥见无人理她，在全安床上尿了一泡，然后离去。恼得桂荣咒到天明，说英娥不得好报，定遭憋死。后来英娥年老果然是尿不下来而死，此是后话搁过不表。

却说运通那继母楚丽凤打听到彭承一家要迁往别处，遂与丈夫牛犊合计，将彭承的房屋买下，如今与程波家成了并排邻居。前文提到，运通腿上因有毛病，走路时右脚跟不能着地。继母楚丽凤到牛犊家之后，见丈夫牛犊把儿子运通的跛脚当成一种心病，为了博得牛犊欢心，给运通请了武术师傅，让拔筋撩腿。几个月下来，运通的脚跟几乎挨地，走路不似先前全身摇摆。见习武很有成效，又听说学拳脚强身健体，以后不受人欺负，牛犊对这项活动十分关爱。先是儿子一人练，后来让几个女子陪着练。牛犊本是矿上煤矽病人，整天把观赏儿女演练拳脚当成了正事。春去冬来，年复一年，运通和姐妹们学会了不少招式，也能熟练几套拳路。如今那些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懂得一招半式的师傅们本领用尽了，只好退避三舍，牛犊只得另求高师。

一日，经人引见，来了位回民师傅。这师傅姓武名震江，身材约在一米七上下，高鼻梁，大眼睛，脸色微白。猛一看文质彬彬，不像舞拳弄棒的人，可当他脱去外衣给运通姐妹们演练时，却是胸肌高挑，胳膊如棒槌一样，练起拳来虎虎生风。武震江还知识不少，牛犊一旦提到和问到什么，他都能头头是道地说出来。与武震江几次接近，牛犊感到找对了师傅，把武震江当贵宾相敬。谈到儿女们该怎么练以后学些什么时，武震江语重心长地向牛犊说道：“练拳不练对打，早晚要被人打。习武不习刀棍，见刃心惧七分。你要让孩子有胆，学到东西，必须让孩子们练对打。再把刀枪兵刃学一学，以后遇到啥种场合都能适应。”听着武震江的言语，牛犊一脸喜容不住地点头称是。从此，牛犊按武震江的吩咐，让儿女们学起了对打拳和刀枪对练，同时又把以前练的招式套路演习一下。

与牛犊成了邻居，程波断不了去找牛犊的儿子运通。一来二去，牛犊就知道了程波会练小洪拳。被牛犊和楚丽凤催逼，想到以后能在运通家习武锻炼，程波只得在众人面前表演一下。见程波手脚利落，架式好看，牛犊心里嫉妒，他总觉着程波能下苦，超过了自己的儿女。可他心中又想，虽然程波练得好，终归没学过对练，趁此机会何不让儿女们在程波身上演习一下。于是，就让儿子运通与程波对阵。

那程波本是为学套路而来，且又是运通的好朋友，怎敢放肆，因而只是迟迟站着不愿动手。而那运通如今却不是前几年被父亲十分疼爱的心肝，因楚丽凤又给牛犊生了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牛犊把爱心就用到了小儿女身上，这就应了那句俗话，“芝麻叶黄角角，有后娘就有后爹”。而今，牛犊对儿女们的锻炼非常严厉，也不知是更年期的缘故，还是楚丽凤使的法？牛犊脾气火爆，尤其是前妻的儿女，他张嘴就骂，闭口就打。拿棍抽绳那股野蛮劲，吓得儿女们胆战心惊，每日不仅起早贪黑几个小时习武演练，闲时还要赶两头驴去拉坡挣钱，弄得儿女们疲惫不堪，床被常被尿湿。过去运通姐妹们的穿着虽比不上条件好的家庭儿女，但过夏逢冬总要添置些新的。现在却不同，运通和姐妹们春天卸不下冬天穿的厚衣，一件薄棉袄几年不拆洗，寒冬时节冻得瑟瑟发抖。常运动锻练的人都能感觉到，最容易损坏的就是脚上的鞋。练武功与其他运动不同，一要跳跃，二要练震脚，三要把木桩踢打。一双运动鞋让常年习武的青少年穿上，最多超不过三月就到处开缝破烂不堪。程波与运通接触多，常见他穿一双又旧又烂的黄色军式胶底鞋。夏日脚上出汗，鞋内臭气熏出很远。运通无法，只得穿着鞋来到河口，将鞋在水中涮涮，又湿着穿上脚，去赶牲拉坡或到学校上课。后来，运通不仅被父亲牛犊打骂，就连继母楚丽凤也寻事骂上几次。在楚丽凤枕头风的唆使下，牛犊给儿女们定了两个章程：一是说家里人口多，他的工资少，衣服过年可以给买些，鞋袜家里不管，由儿女们每赶一次坡从中抽一角钱，积攒下来自己买鞋穿。二是儿女们练拳早晚各练一到两小时，不能晚起床，也不能早退场。谁不出汗，就付给出汗人一角钱。这练拳跳跃若在夏季，稍加活动就浑身汗淋淋的。若在寒冬三九天气，穿着单衣薄衫要想出汗，并非容易之事。因怕挨打输钱，运通和姐妹们不得不想法子蒙混。先是趁牛犊不注意，把嘴内的唾液抹在额角，让牛犊检查。后来借小便口渴之机，甚至把水和尿抹在脸额旁。

常言说：纸包不住火，好事不过三。事情败露被父亲牛犊痛打后，虽姐妹们对习武专注起来，可还是有出汗、出汗少和不出汗的。运通姐妹们认了倒霉，把不出汗输的钱当着牛犊的面付给出汗的人。到底是大几岁的姐姐懂事，疼爱胞弟妹，又把出汗赢来的钱悄悄还给弟弟妹妹。楚丽凤带来的那个女儿叫春娴，后改晓春，个头不高，长得机灵漂亮，练起拳脚不惜流汗，姿势又做得标准好看，常受牛犊夸奖。偶尔头上没汗，牛犊也不见怪，再者，楚丽凤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也断不了背过人给几个另花的。

回头再说牛犊让儿子运通与程波对阵比武的事。运通见父亲瞪着一双凶狠的眼，硬逼着自己与程波交手，只得亮出一招“弓步架打”向程波进攻。这一招虽是简单，可对还无防御能力的程波来讲却是用招就灵。只见他：两手向下，右拳顺势从怀中向上又向外一翻，拳背正打在程波脑门上。这一拳虽不算重，程波还是感到有些疼痛。他一下灵醒过来，瞬间做了个虚步藏刀式，围着运通身子转动起来。俗话说：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几番进退，程波先在运通身上用了击步拦斩，见没有取胜，接着他就将贴身靠使了出来。运通练了几年拳脚，手快身灵是没说的，可就是那腿脚跟不上趟。前文说过，程波也是常练不断，又曾和来喜演习对峙过多次的。这贴身靠又叫围身靠，几个照面，只见程波左掌在运通门面上一幌，右身已贴在运通右肩，右腿也已拦挡在运通两腿后，然后右肘臂用力顶在运通胸前。这一招也真厉害，运通无了退路，一个仰面朝天摔在地上。待程波将他扶起时，已是两眼含泪，用手摸着后脑勺，原来脑后起了疙瘩。

见儿子倒地，牛犊气冲冲地奔到运通身旁，一脚踹在儿子腚上。“妈那屁，练了几年也球不顶，咋不摔死你!”见牛犊扑前又打，程波忙将牛犊右臂拉住。谁知这牛犊反将右手腕向内一个一百八十度一缠又用力一推，并在程波手臂上狠狠抓了一把，疼得程波直咧嘴。掀衣袖一看，臂上青紫。运通被父再打，只得跪地讨饶。姐妹们见状，也一起跪下。“爸呀，你不要打了，我们以后好好练，不惹您生气了!”

“日你妈，个个都是脓包。起来，把你妹子加上，再和程波打!”回头又向程波说道：“把你刚才用的招式还用出来。我在这里看着，要是不动手，以后就别来我家!”程波无法，打起精神和运通兄妹俩酣战起来。这才是，两个惧罚要争胜，一位怕赶强应战。这场打与上场不同，你脚他拳，我打她抱，打得难解难分，喊声迭起，就连多日没来的武震江进门，众人都无察觉。

“这是哪里的娃？手脚还真麻利！”正瞪着眼看儿女与程波打斗的牛犊听到问话，扭头见是师傅武震江，忙从土炕旁立起。

“哎呀，你咋这时才来？顺他妈，快弄些温水让武老师洗洗，再把炉子通通，给武老师做饭。”听到拐间楚丽凤答话，牛犊这才指着程波向武震江说道：“这是南边邻居家的娃，运通的同学，会练小洪拳，我让他和运通姐妹们比试比试。”

这里牛犊跟武震江正说着话，就听那边“嘭”的一声，运通妹妹一屁股蹲在地上。俗话说，打败的鹌鹑，斗败的鸡。运通没了帮手，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停了，停了!”牛犊忙摆手制止格斗。

“你歇歇，一会儿把小洪拳给我练练。”武震江向喘着粗气、脸上有些血迹的程波说道。此时，程波又喜欢又紧张，喜欢的是能给这位师傅演练一下，博得师傅喜欢，让师傅开恩，收自己为徒。紧张的是，怕自己练得不好，师傅不喜欢，再没有机会表现自己。

“我练得不好，您多多指教。”程波说过，向武震江和众人鞠了个躬，就抖擞精神把小洪拳劈里啪啦演练起来。看着程波冲拳、弹脚、震脚那种带劲样和闪、展、腾、挪娴熟的动作，武震江不住点头，他从心里感到程波这娃是块习武的料。

在一张不大的方桌前，武震江一手拿着馏热的蒸馍，一手用筷子夹着楚丽凤给炒的鸡蛋。在他对面，是沏茶抽着烟卷的牛犊。

“你让孩子们和那个叫程波的递递手也可以，但不能让孩子们死拼硬打。我和你说过，拳路是死的，必须一招一式往下来，递手却不一样，它一要靠胆量，二要靠手疾眼快，三要靠悟性和技巧，借力打人。刚才看了他们交手，我觉得那程波就有些胆量，手脚也来得快。另外，他练的小洪拳虽僵硬些，却功底不错，很舍得下苦卖力。”见牛犊点头称是，武震江继续说道：“就让他陪着运通练吧，这样对孩子们都能提高。”

“不行，不行，这孩子无人管，野得很，出了事咱可担当不起。”牛犊还没开口，楚丽凤就发了话。

“那你们看着办吧？我考虑的是想让运通有个男搭档提高得快，也方便些，这样男有男配角女有女配角，总比兄妹对打好。”

不说牛犊夫妻如何打算，却说程波家的近邻冯喜善原是和牛犊一块工作过的。如今成了邻居，冯喜善断不了到牛犊家串门，观看弄刀舞拳。喜善妻子肖美英无生育能力，肖美英就将妹妹的三女儿收养在身边，如今已十七八岁。几年后，冯喜善招了女婿，侍侯冯喜善夫妻到老，此是后话，不去表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