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家小旅馆的暖屋子里,傲雪渐渐的还了阳。
她知道自己这是遇到了好人——自从金效坤入狱起,多少天了,她一个好人都没遇见过,等她灰了心要去死了,好人来了。
她应该感激他,可他的善良是把她拽回到了这活地狱里,这善良来得不合时宜,这善良让她如今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水淋淋的坐在椅子上,她看见那好人出去片刻回了来,腋下夹了一卷子粗布女衣。将那卷子衣裳递到她面前,好人开了口:“这是我借来的,你换上吧。换好了告诉我,我就在门外。”
见傲雪不伸手接,他将衣裳放到了旁边的小床上,然后转身要往外走,结果刚走出两步,他身后的傲雪就说了话。
她说:“先生,不必了,我这就走。我方才只是一时想不开,如今想开了,我不死了,我回家去。”
他停下来,回了头:“撒谎不是你这样的,你这话说得太假了。”
傲雪抬头瞪了他:“你管我这话是真是假?命是我的,我想怎样就怎样,轮不到你管!”
他正色答道:“我原来也自杀过,因为失恋,她嫁给了别人,嫁到了南边去,永远不再见我。我们隔着千山万水,她在外省若是过得好,倒也罢了,若是过得不好,我连知道都无从知道,想看她一眼都不能够。对我来讲,她这一嫁,就如同死了一般。她死了,我一个人活着又有什么意思?所以,我也想死。”
傲雪本打算撒泼打滚的闹一场,让他也厌恶了自己,自己好跑出去再死一次。可是听了他这一番话,她那穷形恶相忽然使不出了。这些天她一直像是在虎狼群里辗转,难得的,在这间小旅馆里,她又见着了“人”。他是人,所以她也得拿出个人样来。
“我和你不一样。”她开了口:“我是——”她颤巍巍的吸了一口气,又是忍不住的想哭,又是强忍着不哭:“我害了人……他惹了官司,本来是能逃的,全怪我添乱……他被判了无期徒刑,他的钱,也被我祸害尽了……他一直对我好,我却这样害他……我只有一死……”
“他作恶犯法,罪有应得,算不得是受了你的祸害。”
傲雪最怕的就是这话,急得双手乱摆,恨不得将金效坤的冤屈昭告天下:“不是的,不是的,他是好人,是金玉郎勾结了陆家,故意的要治死他。他半辈子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怎么会作恶?他们才是坏透了,他们杀人诛心,不但要他的性命,还要他死了也不安生,要他永生永世不得翻身!”
“金玉郎?”
傲雪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时激动,自报了家门,不过没关系,这样的家丑,知道的人越多越好,不怕宣扬。
“你认识他?”她反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