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人凤这一夜都是似睡非睡。
凌晨时分,金玉郎猛一哆嗦,忽然醒了。他依然面朝着她,二目圆睁,惊惧的看她。她和他对视了片刻,他轻声问:“段人凤?”
他偶尔称呼他们兄妹,总是连名带姓的一起叫,好像他们年轻得在这人间还没位份,都还只是少年的伙伴。段人凤伸手摸了摸他的手臂:“是我。”
然后她又说:“没事的,睡吧。”
金玉郎慢慢的闭了眼睛,这回他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之时,而在他熟睡之时,段氏兄妹早醒了,坐在床边低声说话。段人龙没想到金玉郎的舅舅会如此麻烦,简直是添乱,而且还抢了他们的行市——他们才是金玉郎的救命恩人,真要敲诈金玉郎,也该让他们第一批上阵。那个舅舅算什么东西,敢和他们兄妹竞争?
兄妹二人商议来商议去,不得要领。反正在二十万到手之前,他们不能放了金玉郎。为今之计,最简单的办法是带着金玉郎离开此地,不受那舅舅的辖制,可三人此刻全是身无分文,又能走到哪里去?
最后,段人龙望向窗外,忽然笑了一下:“我说,要不然,我把他舅舅宰了得了。”
段人凤看着他:“又杀人?杀人杀上瘾了?”
段人龙晃荡着脑袋,一舔嘴唇,笑吟吟的:“上瘾倒谈不上。”
段人凤去看金玉郎,金玉郎睡得正沉,一张脸热得红扑扑,还是小孩子的睡相。
“他是个不祥之人。”她忽然说。
段人龙也回头去看他:“这话是怎么想起来的?”
“自从认识了他,我们不是杀人,就是被人杀。那夜你杀了一个还不够,今天又要杀第二个。手上一旦沾了血,可就洗不掉了。”
“沾血也是我的手沾血,和你没关系。”
“我们是一母同胞,你沾血,就等于我沾血,我们永远都不会没关系。”
段人龙抬手一揉段人凤的后脑勺:“我不在乎他祥不祥,我就想要那二十万。况且我当土匪已经当到了头,现在改行做个杀手,也挺有意思。你哥哥我是什么都不怕,只怕没意思。”
段人凤望向了前方,同时从鼻子里哼出了一股凉气。是的,他们兄妹是天生的冒险家,什么都不怕,只怕没意思。忽然又回过头去,她开口说道:“醒了就别装睡了。”
床上的金玉郎呼吸深长,纹丝未动。于是段人龙轻声说道:“没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