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氏兄妹无论是发疯还是犯傻,全是共同行动,但因为段人龙年长两岁,所以算他是山寨中的大当家。段人龙听了喽啰的话,没急着露面,而是又和妹妹嘁嘁喳喳的密谋了一番,然后才摆起大当家的嚣张气势,昂首挺胸的去见了小刘。
对待小刘,他的态度是不冷不热,听闻小刘这一趟来是想和自己敲定明日交钱放人的时间地点,他便答道:“你来得正好,要不然,我也打算去找你们。”
小刘一听,吓了一大跳:“找我们?二爷出事了?”
段人龙皮笑肉不笑:“我要是说我们和你家二爷一见如故,这些天相处成了朋友,这算不算是出了事?”
小刘意意思思的陪笑:“那……当然是挺好,反正……我们二爷确实是个挺好的人,爱玩爱闹没心眼儿,大孩子似的。您和他处久了就知道了。”
“我们?怕是没那个福气啊。”
小刘乃是机灵人物,这很会接话,这时就试着步儿的笑道:“大当家的,恕我直言,我听说您原来也是财主家的儿子,还在县里读过好些年书。我不是很明白您为什么会落草为寇,但如果您不是这个土匪的身份,那您和我们二爷交个朋友,双方常来常往,是完全有资格的,我们二爷也一定会愿意交您这个朋友的。”
段人龙一耸肩膀:“这不还是没那个福气?”
小刘只是笑:“我嘴笨,说不明白,总之,我就是觉得您少年英俊,在这穷山沟里当土匪,实在是埋没了您。”
“我当土匪,是因为我爹死在了土匪手里,我是想以毒攻毒,给我爹报仇。现在呢,我的杀父仇人已经自己上西天了,我这土匪当不当的,意思也不大了,加之这些天和你家二爷谈了谈,我和我妹的心思就更是有点变化。你们二爷说了,愿意和我交个朋友,你们二爷肯给我面子,我当然也得给你们二爷面子,我要是再拿朋友的命换钱,就太不够意思了,是吧?”
小刘一听,感觉对方这话风不对,一颗心开始怦怦的乱跳:“那大当家的意思是——”
“十万大洋,我看在你家二爷的面子上,不要了,但我也不能就这么放了你家二爷,不为别的,只怕他半路磕了碰了,你家大爷要把账算到我头上;让你家大爷明天上来一趟,咱们当面把话说清楚,让你家大爷亲自领走你家二爷,你家二爷半路是被蚊子咬了还是被老虎吃了,可就都赖不着我们了,如何?”
小刘一听,激动了:“哟,大当家的,您这也太——太——太那什么了,这让我怎么谢您呢?”
“不用谢,你让围山的那些兵撤了,我敬你一尺,你也敬我一尺,就行了。”
小刘总觉得金玉郎是土匪从自己手里绑去的,自己罪不可赦,如今见事情竟是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机,立刻就对着段人龙连做了几个大揖,他又问道:“大当家的,我能不能见二爷一面?”
段人龙把眼皮一耷拉:“要见明天见吧!”
他这个模样看着不善,有凉薄凶恶之相,小刘立刻就不敢啰嗦了。而在小刘告辞离去之后,段人龙也赶紧起身,去找了妹妹。
下午时分,天气潮热,段人凤正陪着金玉郎玩纸牌。山上没有什么娱乐,连一张稳些的正经方桌都没有,所以金玉郎要么是和虫类为伍,要么就是坐在阴凉屋子里,和段人凤打牌。段人凤起初懒洋洋的,对他爱答不理,连着赢了五局之后,她扫了金玉郎一眼,看他微微的红了脸,像是要输不起,就暗暗做了手脚,隔三差五的也让他赢一次。
段人龙把妹妹叫了出去,两人细细的商议,这一谈甚是漫长,几乎谈到了地老天荒,倒是很谈得拢——他们兄妹二人一会儿一个主意,然而几乎永远谈得拢,疯狂得十分同步。前一阵子两人谈起绑票,一拍即合;如今他们这票没绑好,引来了大兵要剿匪,那他们审时度势,又是一拍即合,决定先服个软,事过之后再脱了这一身土匪皮,回归城市、做那二十世纪的现代青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