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 31 章

下堂 赫连菲菲 5568 字 7个月前

一语出,众人皆暗暗咋舌。这卫世子,果然没什么做不出来的。

唐逸窘红了一张脸,提起笔,只觉手腕沉重得不行。心中无比酸楚,在谁面前凑趣,都好过在这木奕珩面前。脑海里浮出木奕珩夺他妻房的往事,心头苦涩难当。一落笔,先画出一双手腕。

是双细的、戴着手串的女人的手,给人用带子缚住……

木奕珩此时,眼睛盯在画上,心里想到的却是那妇人,是否也曾如画中这般给唐逸按着……

卫世子和众人在旁,笑嘻嘻地点评着画里的人物,什么用色、布局、笔触,他们根本不在乎,也不懂欣赏。

卫世子道:“这幅虽有趣,倒还不如上回得的。”他朝木清鸿一眨眼:“对吧木五?上回那幅紫藤花下,才堪称真正趣图。”

一语毕,唐逸停笔,木奕珩挑眉,两人皆怔住。

卫世子笑嘻嘻道:“那妇人身段玲珑,颜色出众,尤其腮边珠泪,简直叫人欲罢不能,若世间真有这样的尤物,啧啧,爷必……”

他长吁短叹的其他赞语,木奕珩听不见了。

他睁大赤红的眼,转头盯视木清鸿,一字一顿,低声,十分阴沉地问:“木清鸿,你、偷我房里藏的画儿,送给卫子谚了?”

木清鸿将他扯到一旁,急道:“嘘,你小声些,若不是叫我找到那幅画,拿给师傅鉴别,哪里就能请来唐逸哄世子开心?你以为上回你得罪世子,不需承受后果的吗?是你五哥我,为你费尽心思,才寻了这个法子,叫他不与你计较!”

“九弟你……”

面前的人,用极其可怖的面容对着他,那幽深的眸色,好似暗藏着狂风暴雨。

木奕珩勾唇:“你他妈……”

木清鸿没听清,接着闷哼一声,腹部已重重挨了一拳,不敢痛呼出声惊了众人,硬生生扛住。

木奕珩眼中蹿着火苗,转过脸去,“卫世子,那画儿,可否借我,一观!”

卫世子笑嘻嘻地,“好说!去,把我睡房里挂的那画儿拿过来!小心些,莫弄坏了!”

木奕珩拳头攥了攥:“且慢。”

他挂在房里,他挂在房里……

不知已被多少人瞧见,不知已被多少男人肖想……

“我随世子,进去瞧。”

一语出,众人不乐意了,“木九你这人怎么这样自私?有好东西自然大伙一起分享,人家世子爷都没说不给我们瞧,你倒护食上了。”

“去你妈的!”木奕珩转过头,戾气深重地瞪视众人,“给老子都在这候着,谁他妈跟老子抢来看,老子废了他!”

…………………………………………

水榭中,落针可闻。

品阶官职都不如人的木九却如此嚣张跋扈,令所有人都忿忿不平。木清鸿跌在座上,已经没力气去替他道歉补救。

卫世子笑得直颤,青白的面色涨的通红:“木九,你小子真行啊,我怎么这么喜欢你这小子?”

目视众人:“你们别跟来,咱们木九爷要争这头一份,你们瞧在他年小,让他一回!”

唐逸连忙起身:“我陪世子。”

他急需确认,那幅紫藤花下,究竟是不是当日,木奕珩从他手里强夺去的那幅。

不待卫世子言语,那木奕珩腾地朝唐逸扑去,手攥住他领子,一把将他掼在地上,倏地从腰间抽出匕首,怒骂:“你他妈也给我候着!老子不介意现在就剁了你!”

卫世子笑盈盈地,“木九,你他妈长刺了?见谁扎谁?走,爷带你见识见识。”

………………

木奕珩金色的锦衣之上,血点斑斑,他面上被划伤了一道,皮肉翻起一小块,手里紧紧捏着一团皱巴巴的纸张,立望眼前越来越多的火光,他揉碎那纸团,一点一点撕开来,张开嘴,吞入腹。

众人围着他,见他双目赤红,摊开一双染血的手掌,立在地上,突然扯开唇角,扬声大笑。

火光中,他披散头发,脸上身上都是血,这般笑着,瞧来无比的变态可怖。

角落中,木清鸿被人架在后面,颈上横着刀,一同参宴的众人瞧疯子一样冷眼瞧着他,木奕珩笑声不停,俯身冲上前,一把夺过一旁侍卫的刀,雪亮的刀影,飞洒的血液,木清鸿闭着眼,不敢看。

卫世子给人扶着出来,指着他骂:“龟儿子,今天不叫你好看,爷跟你姓!给我抓住他!”

………………

木奕珩避着人,绕到文家巷后巷,手攀住墙头,才蹿上墙,就听见凶恶的犬吠。

墙下,原本空荡荡的院子里,不知何时,拴了四条恶犬。

不远处,有火把移来,墙里墙外,都有。

他茫然蹲在墙头之上,不敢相信,这犬,这些眼生的护院,是为了防他,才有的?

他想到自己刚才做过什么,突然觉得十分的可笑。

他疼人,却被人当成贼般防着……

他念头一转,转身跳下墙头,消失在夜色中。

…………………………………………

后半夜,窸窸窣窣的声响,林云暖睁眼,见窗上有块窗格断了,被风呼呼吹着,发出轻微的响声。

窗隙吹来细碎的雪花。

她披衣下床,一推窗,漫天白雾。风声呜咽,隐约听见谁在远处吹笛,断断续续,连不成一曲。

有两天了吧?

木奕珩再未出现。

林熠哲打听到消息,木奕珩醉酒大闹卫国公府,伤了世子卫子谚,砍杀十数侍卫,如今,安荣帝姬闹到大殿上去,要与卫家讨要说法。

这回闯的祸,已不是当日虐杀卫府婢女,卫世子与他的私仇那般简单。

………………………………

即使木府内把风声捂得再紧,木奕珩做的荒唐事还是惊动了木老太爷。

他面沉如水,坐在古朴的书房等大儿子回来。

木大老爷已是知天命的年岁,在父亲跟前,还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先帝时,木大老爷是名满天下的大儒,座下最出色的学子,一个是先帝次子、前太子佑王,一个是当朝首辅、两朝元老,卫国公。可惜,先帝一死,佑王出了意外,新帝继位,第一件事就是削去木家世袭罔替的爵位。木老爷子不再是侯爷,木大老爷,也不再是世子。卫国公,翻脸无情,尚了今上的同胞姐姐,安荣帝姬,踩踏木府至今日要向人媚笑称臣的地步,他居功至伟。

木老太爷自那时起,再没走出家门一步,靖安侯府的牌子摘了,偌大的府邸改换为“木宅”,如今家中最出色的子弟,也只是名头好听的三品闲官。

木老太爷不动声色,等儿子叩拜起身,才推过茶去,道:“坐。”

木大老爷坐了椅子边儿,低声道:“不知父亲有何指示。”

木老太爷敲了敲桌子,浑浊的眼中露出厌恶的情绪,“那个孽种……”

木大老爷一悚,又跪下了,“父亲,奕珩他年纪尚轻,鲁莽行事,待明年及冠,娶了妻房,许就懂得收心……”

“哼!”木老太爷冷哼道,“那狗崽子是那忘恩负义的狗贼的种,天生的狂妄张狂,他会长劲?你究竟是拿这话在哄三岁小儿,还是你自己天真的一厢情愿?”

木大老爷不敢反驳。

“他母亲,不守妇道,不安于室,与人未婚私通,怀了孽种,不思自尽殉节,反倒妄想,与那狗贼当奴作婢!那狗贼,无父无君,叛师逆父,不仁不义,卑鄙下流,做尽那见不得人的丑事!这两个人生下的孽种,早该溺死在粪桶,剁烂了喂狗,打散魂魄,叫他永世不得超生!”

木大老爷无言听着,目中有了泪光,仰起脸还是硬起心肠辩了一句,“父亲!您怎能这样说她?奕珩何辜,他是……”

“妇人之仁!”木老爷子厉声喝道:“什么时候,木家已经没了规矩?父亲说话,儿子就可任意插嘴?便是你们一个一个地忘了规矩本分,才叫木府败落如斯,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再配不上祠堂里那匾‘百世流芳’!”

木大老爷不敢再说。狠狠捏着腿,强忍住悲切之意。

“去给我把那下贱胚子绑到院子里,不需向任何人交代,直接杖他三百,带到城头示众,叫世人看清楚,我木家究竟是何样的家风!……”木老爷子锐利的眼扫向儿子,缓缓道,“你,和这个家里的所有人,这些年为他做的已够了!妇人之仁,只会害了你,害了他,也害了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