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逸在自家门外被人拦住,颇为不悦勒马停下,张威伏地大哭:“爷,求您救救咱们一家老小!四奶奶太狠心了!主仆一场,小人为四奶奶才辞了京城的活计,如今却要撵了小人卖了小人的婆娘,连公学亦不准小人的孙儿去上了,爷!求您救救小人,为小人主持公道啊!”
张威之后,另有数名掌事和伙计,乌泱泱跪了一片,将后巷死死堵住。唐逸急于回家更衣赴宴,颇不耐道:“究竟何事?”铺子里的事,他从不插手,最多去支些银钱周转,这些人倒赖上身,哭到他这儿来了。
“四爷明鉴,正是为四爷前些日子从小人手里支用了货款,如今无钱进货,生意受些损伤,奶奶怪罪下来,要撵了我们!”
唐逸沉吟片刻,暗暗烦恼。这些人身契都在林氏身上,要卖要撵,本不愿过问,可既事及自己,岂能叫这些下人替他担罪?
张威等便是瞧中唐逸为人心软和善,才敢纠集一处闹将开来,更况,他本有后盾,这些年又私誊账册契书良多,故而有恃无恐。
唐逸道:“你等且回去候着,我自有话与你们奶奶分辨。”
唐逸径向挽香苑去,才到院内,就见林云暖身穿家常衣裳,与侍婢们一同搬搬抬抬,不时笑闹几句,气氛极是愉悦。
唐逸的脚步不由缓住。见惯了她的冷清,忽觉她的笑容十分珍贵。自己真要为几个下人令她烦恼么?
踌躇间,朝霞轻唤:“四爷来家了!”林云暖闻言抬起头来,阳光太烈,她轻眯住眼,笑容还挂在面上,唇边浅浅两个梨涡不及消逝,唐逸干咳一声:“这是做什么呢?”
“我见天气还好,把书册、夏被都搬出来晒晒,眼看仲秋,该取冬季的衾被出来用了。”林云暖淡淡回话,笑容散了,眼下唇边再看不出半分起伏。
“哦……”唐逸心中默默一叹。她什么都好,便是这点不好,镇日冷冷冰冰,像他亏欠了她般。
“张威、何义他们几个找过我。”他步入屋中,伸手任朝霞帮他除去外裳,林云暖跟上来,语气淡淡的,“怎么了四爷从不热衷事商,与他们倒有交情?”
这话说的有些刻薄。唐逸不免转过脸来,深深看了她一眼。
什么叫有交情?主奴之别,谈何交情?唐逸恁地聪明,怎听不出她话有机锋?
“你是因我支用了货款不曾与你商量,才借机发作在下人身上,难道不是?”
林云暖上前端茶,轻声道:“那有什么呢?这些年,四爷买字画,收古玩,一年万数银钱花用,我何曾多置一喙?原是我自己心疼四爷手紧,主动将私印给四爷用的,如今不过遣散几个不得力的下人,四爷却来与我分辨,是何道理?”
唐逸额上青筋直跳,瞧瞧这话说的,一年万数花费,难不成都从她手里拿的?他画值千金,家底深厚,倒要靠妻子的私钱养着?他最是讨厌她计较这些蝇头小利,动辄与他算计帐数,夫妻之间,算这些做什么,难道不伤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