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说着,王稷的眼里露出了冷漠却又有些期待的寒光,那眼神看上去像是猛兽打量着猎物,说不出的恶意十足。
“比如说金国已经是空有其表了是吧听说你们那里发生过一场没由来的疫病吧”
拓跋凛瞳孔一缩,声音发颤,满是不可置信道:“难难道是你”
王稷轻轻皱眉,笑道:“别别别,朕可什么都没做哦,只是朕在金国的探子一年前向朕禀告说金国气候有异,朕幼时读过这方面的一些杂书,当时就想着你们可能会有疫病发生,没想到一场暴雨就打垮了金国,啧啧,真是天不佑你啊,朕可什么都没做,只是暗中让将士关好城门,每日熏艾,往井水里撒上石灰,无论发生任何事情坚守不出听说你当时还让人把疫病者的尸体往云州城里投掷呢,好在朕控制及时,疫病才没有传染到我大夏”
王稷眼中冷意越来越深,“经过这件事,朕深切体会到什么叫‘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金国连年犯我边疆,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你的部族倒是仗着自己可以全民皆兵,每每在我国大军来之前跑了逃得倒快!既然你族不拿我大夏子民当人看,那朕又何必将你们当人看呢所以”
拓跋凛听出不对,急道:“所以你做了什么!”
王稷的双眼透着寒光,从怀中缓缓取出一物,“也没什么特别的,你看看这个是什么?”
拓跋凛看向王稷手中的那个东西,一时之间有些困惑,“你拿人皮面具做什么?”
王稷笑道:“你不妨猜猜这是用谁的脸做模子做的?”
拓跋凛看着王稷嘴角的冷笑,脑海中仿佛炸开一道惊雷!他瞬间明白了王稷的意思,好一个移花接木!多聪明有效的法子!又是多恶毒的法子!
“噗”地一声,拓跋凛一口血喷了出来,直直溅到王稷的鞋面。
王稷看拓跋凛这样子,知道他定然是猜出了自己的打算,索性继续添油加醋道:“眼下有一个顶着这张面具的人坐在金国的朝堂,正在用玉玺往向朕投降的降诏上盖,金国的诸位大臣们以死相谏,可那坐在龙椅上的人昨日就已经将数十位官员处斩了呢只可惜那些官员到死都会以为将他们抄家灭族的人是你拓跋凛呢呵”
王稷的声音未落,拓跋凛又猛地向王稷扑来随即再次被铁链锁住,铁链牵引琵琶骨的力道足足当拓跋凛又向外喷出一口血鲜血溅到地上,隐约可见零碎内脏,王稷看着浑身在痉挛的拓跋凛,鲜血灌满了拓跋凛的喉咙,他张开嘴想说什么,却一句清楚的话都说不出来呢。
王稷站在原地没动,他知道眼下自己只差最后一击,这只草原上的雄狮就会变成死狮子了,他昂着头俯视着躺在地上缩成一团的拓跋凛,笑道:“你怎么成这样了?我听说你制作这些玩意全部用的真皮,现在又有什么好憷的?成王败寇你我不都清楚得很吗?哦对了还有一件事你或许会好奇你知道吗煜煜临去之前是躺在朕的怀里,眼睛见到的说的都是朕,他半分都没有提到你拓跋凛又或者是‘江政’呢从头到尾,你都不会跟朕的煜煜有任何交集等你死后朕会给你死后殊荣,但是会将你葬到南海之边,让你永生永世都回不了金国!永生永世都别想打扰远在北方皇陵的朕和煜煜!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就在王稷放声的大笑中,拓跋凛双眼流着血泪,躺在地上,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笑得直不起腰的影子,一直到他咽下最后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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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公公见天子久久在墨石轩没有出来,而且隐约从里面传来阵阵吼叫声,正着急地来回踱着步子,就在他着急忙慌地想着是不是要去叫禁军的时候,殿门缓缓从里面推开了。
王稷依旧身着龙袍,头戴冕旒,双眼温润,气质卓然,还是一副神仙模样,只是鞋子上溅到了血迹,生生破坏了美感。
黄公公急忙迎上去,就一抬眼间恰好看见屋子里那人满身血污,双眼尽管瞳孔已经散了,却依旧睁得大大地盯着门口黄公公不由地打了个冷颤,真是瘆人!
王稷温柔笑道:“朕无大碍,里面那人再怎么说也曾身份尊贵,你去张罗一下,用国公之礼,将他葬在南海边上,记得给立一个无字碑。”
黄公公再不敢朝殿内看,只是诺诺称是了,此时已经夕阳西下,整个皇宫被这夕阳笼罩了一层血色,倒是真是应了那句“残阳如血”。
王稷怔怔地看着远方的夕阳,嘴里喃喃道:“万寿无疆一统天下可是煜煜啊凡人哪里来的万寿无疆呢我真的”
黄公公见天子这幅模样,小心试探道:“陛下?”
王稷这才猛地回过神来,几乎是微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对黄公公说了几声安心,二人就一起回去了。
夕阳西下,主仆二人在地上的影子越来越小,最终变成了看似遥不可及的一个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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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史》有载:宣帝幼时性善而痴,后得天庇佑而开慧,聪敏而善谋略,在位六十有二年矣,帝年十八而亲政,勤民听政,宵衣旰食,终朝纲再振,金寇来降,天下一统,版图之扩,前所未之有也!实中兴之主也!善哉!宣帝之明,亦前所未之有也!
历史上将夏宣帝在位期间的政绩以他的年号“元和”命名,史称“元和之治”。
夏国的人没有想到,短短一个月之内,权势滔天的摄政王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没了,几乎所有的人心里都有怀疑,可事关皇家密辛,而且近来风声很紧,没有谁敢放到明面上说。
再者摄政王这些年来本就无法无天、把持朝政、祸国殃民,所以不少夏国人都觉得这真是老天开眼,再加上当朝天子登基时曾出现龙云吉兆,而且天子遇刺之后突然开了慧根,变得聪敏无比,所以众人都觉得当朝天子真是上天派下来拯救万民于水火的圣人啊。
一时之间,几乎大夏的每一个街头巷尾都流传起歌颂当朝天子的童谣来。
然而宫里又传来消息,天子的一位美人突然病逝,天子为此悲伤不已,足足三天不吃不喝,后来还是群臣一齐上书,天子才强忍哀伤,再度临朝,只是这临朝的第一道诏书就是封那美人为元嘉皇后,并且下令将皇后的棺椁运至皇陵,百年后与天子合葬。
群臣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是皇帝态度坚决,而且摄政王刚刚倒台,事情乱成一堆,也没人愿意在这个节骨眼上去找皇帝的不痛快,于是这件事情就这样决定了。
于是街道上除了歌颂起当朝天子本身是真龙天子的歌谣之外,又多了一首歌颂当朝天子与皇后之间伉俪情深的童谣来
皇宫,墨石轩。
墨石轩是先帝为蜀中三美人特意下令修建的居所,蜀中三美人当初每一个人都是姿色绝美,堪称倾国,三人入宫之后因为不适应水土的关系总是有病容,先帝见到之后怜悯不已,就下令让能工巧匠模仿蜀地的建筑风貌为三位美人修建宫殿,又特意从蜀地运来植被土壤,力求复原每一草一木。等到墨石轩修建好了之后,三位美人的水土不服症状果然消失,一时之间引为佳话。
然而很少有人知道,在三位美人被打入冷宫之后,墨石轩曾经荒废了好一阵子,因为有蜀中美人的先例,没有一个妃嫔愿意搬进墨石轩。直到先皇后需要为一个“傻皇子”安排住所,墨石轩才又一次被想起。
王稷身穿龙袍,头戴冕旒,带着复杂目光重新来到这个他幼时的栖身之所。
还是一样杂草丛生,还是一样的残破宫殿,以及那破烂一般的房顶,估计下雨天的时候还是会漏水吧
王稷想着想着,嘴角竟然浮现一丝笑意。
煜煜,如果你看到这个,你会不会稍微怜悯我一些稍微原谅我一点呢?
然而王稷的眼里又带上了一丝落寞,这年头也不太平,奈何桥上估计也是很挤的,恐怕煜煜没有时间想自己吧
黄公公看眼前长身玉立的年轻帝王又陷入了沉思,一时也不敢打断,就在一帮恭敬地侍候着。
王稷看着眼前紧闭的大殿,眼波微转,轻轻道:“里面的人怎么样了?”
黄公公立刻回答道:“那人的琵琶骨已经用铁链锁住了,但是命硬得很,整天吵吵着要见陛下您,您看”
王稷笑道:“那就见见吧”说罢就要去推门,然而黄公公急忙道:“陛下万万不可啊!那人虽然已经如同废人,但是毕竟是虎狼之辈啊!万一伤着陛下,老奴可万万担当不起啊还是让禁军”
黄公公话没说完,王稷已经摆了摆手,笑道:“你不必那么担心,街头巷尾可都在传朕是真龙天子,有神灵庇佑,如果真让一个废人把朕怎么样了,朕这个皇帝也就不用当了”说着王稷已经推开大殿门,在黄公公的惊呼声中走了进去。
大殿内一个蓬头散发,浑身血污的人四肢被铁链锁住,琵琶骨已经被铁链穿透,连到房梁上。尽管整个人看起来狼狈至极,但是那人带着细纹的凤眼中,依旧带着桀骜不驯,死死盯着眼前的王稷,正是拓跋凛。
黄公公见王稷进去了,尽管害怕,仍然哆哆嗦嗦地挪着步子走到王稷身边,却被拓跋凛的一个眼神吓得呆在原地,久久说不出话。
王稷看着眼前依旧嘴角带笑的拓跋凛,突然想到了什么,缓缓道:“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1】这样看来朕的煜煜还真是了解你啊”
拓跋凛听到这两句也是一愣,眼神有些涣散,但是只是一瞬间的功夫,那双眼睛又变得锐利起来,“你来做什么?莫不是来找朕叙旧的呵”
王稷淡淡地看着面露讥笑的拓跋凛,道:“你知道吗你这样子,真的很丑”
几乎是一瞬间,拓跋凛的脸扭曲了,“你!你”
王稷笑了笑,“不过虽然丑了点,但也能看过去,如果你再年轻个二十多岁,说不定煜煜他真的会看上你”
拓跋凛怒道:“混账!你你以为自己长得很好吗?狂妄!你”
王稷幽幽道:“难道不是吗毕竟煜煜他跟朕,可是行了夫妻之礼的”
拓跋凛闻言一下子目呲欲裂,“朕要杀了你!朕要杀了你!混账!混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