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仔却一再软磨硬泡,硬要我陪他去茅房。
我没得办法,陪他走出灵堂,左拐去了茅房。
农村的茅房,就是一个搭起来的小屋子,地上挖个坑,坑里放着一个水缸,上面安装一个木架子,人如厕时坐在上面,高高的,像是皇帝上朝坐的龙椅。
空气不是很好,还有虎仔正在贡献新鲜肥料,我自然得稍微离他远一点。
村子里传来两声狗叫,我张望了几下,
等我回过头再看向虎仔,忽然看见,在虎仔身后,有一个身形佝偻的影子。
我伸手指着那个方向,大叫:
“虎仔,看那边,看那边!”
虎仔扭过头看去,可那道影子却不见了。
难道真的是我眼花了?
回灵堂的路上,虎仔不停埋怨我,把他吓得屎都没拉利索。
我有点浑浑噩噩。
就在这时,回到了灵堂。
我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径直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小姑奶奶还是那么安静的躺在竹床上,
我心里不禁长舒一口气,仿佛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但也就在这时,
我目光扫过小姑奶奶脚上那双绣花鞋,
在那鞋底,
分明沾着新鲜的泥!
爷爷说,死人也是有尊严的,让他们以与生前一样的面容与亲人告别,然后尘归尘土归土,就是属于他们的尊严;
爷爷说,给死人化妆时,得把他们想象成自己的朋友,人死后虽然身子凉了,但是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爷爷说,上妆时,身边不能有镜子,不然他们可能忍不住爬起来看看自己化妆后的模样;
我叫崔长安,从小到大没见过几次爹妈,他们在我一岁大的时候就离婚了,然后各奔东西,消失无踪。
我是爷爷奶奶养大的。
我十三岁那年夏天,家后面的小姑奶奶死了,我说是“死了”,而不是ot去世了ot,是因为小姑奶奶的死并不简单。
她死的那天下午,她的三个儿子,带着各自的婆姨回到小姑奶奶独居的平房。
然后,
他们打了一架,
据说是为了小姑奶奶的陪嫁首饰。
他们吵了一架就都走了,只有三儿子,我得叫三叔的,留了下来。
倒不是三叔良心未泯,是他家距离最近,不到五十米。
小姑奶奶的遗容是我爷爷打理的,当时我就站在旁边,看着小姑奶奶安静躺在竹床上。
红配绿的鲜艳寿衣,衬托出一种喜气洋洋的氛围,就连脚上的一双绣花鞋,还绣着鸳鸯戏水。
脸上的妆容显得素雅,并不浓妆艳抹,一如小姑奶奶生前,只是稍微精致了些。
这就是我爷爷的手艺了。
从头到尾,我就在旁边看着,平时小姑奶奶对我很好,我也跟她很亲近,所以不觉得怕。
爷爷还顺手从供桌上拿了一截云片糕给我吃,说是你小姑奶奶请你吃的。
我傻乎乎地笑了笑,却没有思考过这样一个问题:真的是小姑奶奶请我吃的吗?
天已经有点黑了,爷爷摸了摸我的头,对我说:
“安子,今晚你也留下来,给你小姑奶奶守灵吧。”
我有点开心,因为三叔的儿子虎仔和我玩得好,今晚守灵的话,在我看来就是和虎仔玩一个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