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你捡些小石头过来塞缝就行。”杨生猛怜惜地夺了陈秀莲的大石头。
陈秀莲揉揉膝盖,却站不起来。
杨生猛伸出一只手来,像拎小鸡似的把她提了起来,他的手那么有力,简直像钢铁打成的。
这双有力的大手第一次让陈秀莲感受到了男人的依靠。
杨生猛的短发丛里满是汗水,整个头刚像水里钻上来一样,陈秀莲好想伸手为他抹抹汗。
“要是买不到这么长的尼龙纸,砍些竹子铺过来也成。”杨生猛说。
“山林还没分呢,你别惹事。”陈秀莲担忧地说。
杨生猛笑了笑,俯身下去石头抛得更欢了,陈秀莲拿了一只簸箕,把小石头捡到簸箕里,提过去倒在石堆附近。
“陈秀莲,你家赵二春死了,想没想过改嫁?”杨生猛问。
陈秀莲摇摇头,只顾低头捡石头,分了田地,家里没个壮劳力,这滋味可不好受。
“以后忙不过来,叫我一声。你一个女人家,吃不起这个苦。”杨生猛说。
陈秀莲没有说话,杨桃村的男人借干活套近乎多去了。
只要能守住这块田地,苦一点,她不怕。
杨生猛见陈秀莲没有应他,拼了命地抛石头,石头滚在石头堆里嘭嘭响,不时溅点火花。
太阳落下去了,凹地里的余热还未散去,没有风,反而比有太阳时更闷了。
陈秀莲的小汗衫和衬衣透湿透湿的,缠在身上很难受。
杨生猛的小汗衫已经脱了,光着上身,古铜色的肌肉一块块凸起,显得壮实又健康。
在两个人的努力下,一条石头堆成的长龙慢慢呈现出来了,只要把这些石头码正铺上尼龙纸,小水渠就成了。
陈秀莲擦着满脸的汗水,欣慰地笑了,她偷偷打量着杨生猛,杨生猛正在搬一块大石头,石头很重,他走得不稳,差点跌倒…
东坡的田地都忙着下种了,一片热闹。
西场的田地也收拾得妥妥当当,只等下雨了,可雨一直没下。
陈秀莲家分的是溪滩地和一片旱田,不用说大旱的天,就是风调雨顺时,也积不住水。
溪滩地,陈秀莲想用来种番薯,整好的沟垄一条条白得发亮,太阳把含沙丰富的土壤烤成粉末了,用脚一提立刻飞起一团再也聚拢不回来的沙尘。
虽然在一直挑水浇苗,她昨天傍晚和今天早上插下去的番薯苗还是蔫了,叶子无力地垂下来。
沙滩地吃不住水,一瓢子水下,滋滋一阵响,转眼间就无踪影了。
陈秀莲擦擦脸上汗水,望望白白亮亮的日头,心里堵得慌啊!
“都怪你,好端端的事情被刘海莉抢去了!老天呀!活不下去了!”婆婆一边埋怨陈秀莲,一边恶毒地诅咒着。
陈秀莲没有理会婆婆,执拗地去水潭里挑水,只要番薯苗能活下来,下半年的吃饭就不成问题了。
她知道溪滩地薄是薄了点,可种出来的番薯光烫。
一直忙到中午,等陈秀莲浇好所有的番薯苗,前边浇过的地方又变成白亮亮的了,用手一抓,沙子哧哧从指缝间落下去。
“别忙活了,这地根本不能种东西!”
婆婆说,“我们回去等死好了!”
陈秀莲摸摸红肿的肩头,竭力忍住眼泪,这就是自己日夜盼望分田地的结果吗?
东坡那边已经显出一片淡绿来,插下的秧苗已经成活了。
而西场这边田地的秧苗还养在公田里,长得像茅草一样,再不插下去就要错过季节了。
刚从姚大昌魔爪的阴影下摆脱出来,又被生活的魔爪紧紧攫住,陈秀莲感到一阵绝望,更埋怨起赵丰年来,要是他不犯糊涂为自己弄份好田地,她就用不着遭罪了。
“赵二春媳妇,你这样挑水不是个办法,十天半个月还不会下雨,哪怕你累死了,番薯苗也救不活。”
说话的是跟陈秀莲同一块溪滩地的杨生猛。
杨生猛长得壮实,人也高大,有的是力气,也没救住几千株番薯苗。
他的番薯苗插得早,干枯的叶子都可以捏成粉末状,他撸了好几棵用力搓几下,手一松,粉末儿洋洋洒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