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立言淡漠地看着他的背影,从鼻子里哼出来一声,垂眸睨着怀里那小家伙道:“怎么,想用这狐狸的样子跟人相认?”
楼似玉满眼迷茫地看着他:“认什么?”
“霍良啊,你不是挺喜欢他?”
困惑地眨眨眼,小狐狸挠了挠耳朵:“除了你,我还喜欢别人?”
“你是个花心的狐狸,喜欢的人很多。”他揪着她的尾巴没好气地道,“今儿看上这个,明儿垂涎那个,天天夸人好。”
“不可能!”小狐狸炸了毛,跳起来就爬到他的脖颈间,使劲儿蹭了蹭,“喜欢的只有你,没别人了。”
“……”宋立言不自在地别开脸,低声道,“还是个爱撒谎的狐狸。”
“我没有!”
小爪子胡乱刨着,却没伸指甲出来,只有厚厚软软的肉垫在他脖子上挠着。宋立言觉得,大概是太痒了,所以他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伸手抓着上下乱蹿的小狐狸,一点体统都没了。
“宋大人。”有人喊了他一声。
宋立言一僵,飞快地想将楼似玉塞进衣袖,然而已经来不及了,罗安河几步就跨到他跟前,抓过小狐狸的后颈,皱眉打量:“你怎么会带这种东西在身边?”
灵动的狐狸,浑身上下没一丝妖气,乖乖地蜷着爪子,无辜地望着他。
宋立言昧着良心撒谎:“罗大人,这又不是妖物,你也要管不成?”
“雪狐,就算还没成妖,也不是什么吉祥物,万一哪天得了机缘成了妖,你当如何?”罗安河斥道,“狐妖当年可是位列五大妖族之首的厉害角色,你身为上清司之人,就应当远离。”
“在我身边的狐狸,成不了妖。”宋立言垂眸将她夺回来,冷声道,“罗大人就算长些年岁,也并非宋某长辈,宋某行事,不必罗大人来教。”
“你这是一意孤行冥顽不灵。”罗安河恼得咬牙。
宋立言不再理会他,抱着小狐狸大步往官邸走,他胳膊收得很紧,勒得楼似玉挣扎了两下才冒出脑袋喘了一口气,疑惑地抬眼看他。
他的脸色不太好,眼底有奇怪的情绪在翻涌,近乎蛮横地将她带走的同时,眉心间好像有一股黑色的东西蹿出来,很细很少,一眨眼就不见了。
远处回廊之中有人站在竹帘后头,优哉游哉地喝着酒,食指伸出来一绕,那一缕黑气就缠上来,眷恋地盘旋在他指尖。
“人多欲而不知足,是为贪。占不该占之物,也为贪。”裴献赋翻手祭出法阵,将这黑气穿其而过,挥手扔出去,然后继续吊儿郎当地捏起酒壶,半阖着眼轻嗅酒杯,“可惜了啊,宋大人。”
被扔出去的黑气飘浮于空中,似几缕青丝随风而动,不过只眨眼几瞬,那黑气就化成了一片云,如墨染一般沉沉地朝岐斗山的方向压过去。
宋立言丝毫不觉得哪里不妥,总归她不是人,不用守着人间男女之防那一套,随便将她往软榻上一放,他收拾好自个儿就回内室歇下了。
然而第二天睡醒的时候,他觉得有点喘不过气,仿佛万钧大山都压在了心口上。皱眉睁开眼,他意外地望进两汪秋水里,秋水粼粼,映出他自己迷茫的脸来。
“你醒啦?”楼似玉笑得分外开心,身后的九条大尾巴塞满了半间屋子,殷勤地朝他一摇,就从屋顶上扫下来一片灰。
“咳咳咳。”宋立言掀开她,微恼地坐起来挥了挥衣袖,“你把尾巴收起来。”
楼似玉一愣,委屈地抱过一条尾巴来摸了摸:“不好看吗?”
毛色纯净没有杂质,摸起来软得像云,她看起来分外喜欢自己的尾巴,双眼殷切地瞧着他,似乎只要他说一个不字,她立马又要哭出来。
宋立言冷眼瞧着,心想自己堂堂上清司的人,岂会因为怕一个妖怪哭而妥协?
“不好看……是不可能的——我话没说完,你把眼泪收回去。”他分外头疼地抹了把脸,“好看,就是碍事了些。”
擦掉泪花就笑了起来,楼似玉一扭腰就将尾巴缩得只剩三尺长,再得意地朝他摇起来:“这样就不碍事了吧?”
“你喜欢即可。”宋立言起身去洗漱,连连叹气,“别叫外人发现了。”
“不会,奴家的尾巴只给大人看。”她机灵地收起尾巴,又再放出来,脸上的笑意明媚极了,“外人想看都不成!”
谁没事想看九尾妖狐的尾巴?宋立言好笑地推开她,拧了水盆里的帕子擦脸。刚擦两下,就瞧见旁边这人十分乖巧地把脸凑了过来。
“怎么?”他轻哼,“还得本官来伺候你?”
楼似玉不说话,只笑,把脸往他手里蹭。
这是个妖怪,大妖怪,不是什么可以逗弄的小动物——宋立言在心里警醒了自己一番,然后无奈地捏着帕子将她的脸擦干净,又端了漱口水,看着她咕噜噜地吞吐。
“早膳想吃什么?”他问。
“酥饼。”她答。
宋立言很是自然地就把桌上摆着的酥饼放去她跟前,然后自个儿端起碗喝粥,喝着喝着他觉得哪儿不对啊,楼似玉是少了魂,又不是少了胳膊腿,他在这儿照顾人家干什么?
恼恨地骂了自己两句,宋立言更衣出门,恶狠狠地警告她:“妖气收敛起来,让人发现了我就杀了你。乖乖在屋里等着,不许乱跑!”
楼似玉抠着门委屈地扁嘴:“不能跟你一起去吗?”
“本官要去公堂,你觉得带个女眷像话吗?”
也对哦,楼似玉十分懂事地点头,目送他离开。
然而,当宋立言一本正经地坐在公堂上听下头申诉冤情的时候,他突然觉得桌子下头有什么东西在动,毛茸茸的,软乎乎的,蹭着他的腿一路爬上他的膝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