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什么要押送的?楼似玉不解,却见他翻手又从袖袋里掏出一个四合阵来。
“……”这玩意儿还挺多?
“本官听人说,妖怪手段多端,所以总要有些准备。”宋立言上车,神色依旧轻松自若,“有劳掌柜的了。”
干笑两声,楼似玉摆手:“不辛苦不辛苦,为大人做事是应该的。”
车行过集市,隐隐能听见外头热闹的吆喝声,宋立言侧头,突然喊了一声:“宋洵。”
马车停下,宋洵掀开车帘:“大人,有何吩咐?”
“去买些吃的。”
宋洵应声而去,楼似玉好奇地问:“大人刚用过早膳,这就饿了?”
“倒不是本官饿。”宋立言回眸看她,“掌柜的早起只吃了半个包子,待会儿还要去许多地方,还是先垫垫肚子为好。”
竟然这么体贴?楼似玉很不适应,呆愣愣地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宋洵回来得也快,将纸包递给宋立言便继续驾车。
“味道不错,掌柜的尝尝?”打开纸包,宋立言将糯米烧腊递到她眼前。
糯米烧腊是浮玉县的特色,将腊肉与糯米包着荷叶同蒸,糯米便浸透肉香,一口咬下去,香溢满口。楼似玉爱极了这东西,但她已经很久没吃过了,乍被他递过来,还有点恍惚。
“多谢大人。”伸手接过,楼似玉感动得很,“您堂堂县令,还会关切奴家这一介平民饿不饿,奴家实在是感激涕零。”
宋立言笑而不语,看着她抬袖啊呜两口咬下去,淡淡地收回目光。
楼似玉一边吃一边拿余光瞧他,总觉得今天这人有哪里不对劲。可真要说是哪儿,又说不上来。
两人一起去了十个镖局,每到一处,宋立言都拿出一个四合阵。从最后一处镖局出来的时候,楼似玉实在没忍住,抓过他的袖袋往里看了看。
“你做什么?”宋立言按住袖口,左右看了看,微恼。
楼似玉唏嘘道:“奴家就是好奇,大人这袖子怎么装得下这么多东西?那圆盘不是宝贝么?大人既然有这么多,不妨送奴家一个?奴家那博古架上正好缺个摆件。”
宋立言轻哼:“十个四合阵里,只有一个是真的,其余不过是幻化。”
楼似玉一愣,眼珠子转了转就明白了,连忙奉承:“大人也太英明了,简直是诸葛在世!如此一来就算有人觊觎宝贝,想必也无从下手。”
宋立言似笑非笑地朝她走了一步,欺身问:“掌柜的对这宝贝可觊觎?”
楼似玉身子后仰,连连摇头:“不敢不敢,奴家要这邪祟之物做什么?”
“那甚好。”放轻了声音,宋立言在她耳畔低声道,“本官便告诉掌柜的,这十处镖局里,只有镇远镖局那个四合阵是真的。”
楼似玉:“……”
心里莫名一沉,她哭丧着脸看着面前这人:“大人,您告诉奴家做什么呀?”
“掌柜的不是总抱怨本官怀疑于你?”站直身子,宋立言轻笑,“这一回,本官便全心全意信你。”
一瞬间,无数的蛛丝马迹在他脑海里齐涌而上,像被风吹起来的满室文书,纷纷扬扬铺天盖地。白花花的一片渐渐落下的时候,宋立言想起这人曾说的话:
“我娘从小告诉我人世险恶,除了自己,别的谁都不能相信。”
“奴家又不知道事儿,也不认识那位前辈,只是觉得他所言都无凭无据,太过虚妄。”
“这世上什么人都有,不能随便来个人说上两句话就全信,大人还是多点戒心为好,以免被人骗。”
那双凤眼无辜又单纯,自下而上仰视着他,像是把全天下的敬仰和真诚都装在里头了。可这些话,到底是关怀忠告,还是意图挑拨?见山师兄已经佐证裴献赋没有问题,那反而言之,有问题的人是谁?
侧头扫向这屋子里其他地方,宋立言半蹲下来,将楼似玉放在床边的几双绣鞋翻转,借着月光查看鞋底。
般春说过,她家掌柜的不爱出门,除了去衙门交税,其余时候都是在客栈里。可有一双绣鞋翻过来,鞋底却沾了黄泥。
还是属于岐斗山的黄泥,带着一股子蛇妖的味道。
微微眯眼,宋立言起身,看向床上那熟睡的人。
贴着昏聩符,楼似玉睡得很安稳,也不知道做了什么美梦,嘴角微微勾起,看起来很高兴。
楼似玉正在梦里过大年,自然是高兴得很。大街小巷里都弥漫着鞭炮硝烟,还有一股子腊肉味儿,她嗅着味道一路朝人家家里冲过去,趴在墙上动了动耳朵,确定四下无人,一蹦就挂在了屋檐下的腊肉上。
真香啊!小鼻子一吸,她张口就想咬。
“你又偷人家东西。”背后突然伸来一只手,甚是生气地捏着她的后颈将她拎了过去。
“呀!”楼似玉挣扎,小脑袋往后一仰就看清了来人的脸,气鼓鼓地道,“放开我,我这不是偷,这肉挂在这里没人拿,我这叫捡!”
那人直叹气:“强词夺理。”
“我不管,你放开我,我要吃这个!”四只爪子胡乱蹬起来,像个撒泼的小孩子。
那人没理她,拎起她就往回走。
小狐狸气得抄起双手翘起二郎腿,在他手里一晃一晃地道:“我真是倒了几千年的霉才遇见你,要不是法力全失,我定要把你也做成腊肉挂在屋檐下头。”
话一落音,后颈陡然一松。
楼似玉轻巧落地,茫然地回头,就发现方才还热闹的大街突然就没了人,白雾一层层卷上来,那个人也消失不见了。
“臭道士?”她动动耳朵,往前走了两步。
没人理她。
心里一慌,她四爪齐刨,跑过大街小巷,眸子化出金瞳,一遍遍地喊:“我开玩笑的,不把你做腊肉,你回来,我找不到回家的路!”
“你回来呀!”
偌大的世界空无一人,楼似玉茫然地坐在街口,远处一轮夕阳沉山,余晖之中,她小小的影子显得格外可怜。
……
“掌柜的?掌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