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掌灯客栈

楼边人似玉 白鹭未双 3352 字 11个月前

“大人。”宋洵从后头过来,轻声禀告,“打听消息的人回话了,说这楼掌柜往上三辈都是经营掌灯客栈的人,只是似乎都只见着女掌柜,没怎么见过男当家的。毕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衙门里也没有别的备案。”

“这家客栈开了多久了?”宋立言问。

宋洵皱眉:“至少有九十多年,镇上年纪最长的人说,这客栈从他出生的时候就在了。”

还真是祖传的客栈。

隔着竹子看了看那桌边摇摇晃晃的身影,宋立言给了宋洵一个眼神。

宋洵会意,躬身退下。

楼似玉吃饱喝足,满意地起身,撑着桌子道:“待会儿收拾干净啊,明儿还得早起准备,可别都睡过头了。”

“放心吧掌柜的。”

朝他们挥挥手,楼似玉东倒西歪地往自己的房间走。顺着木梯上二楼,往左边是天字一号客栈,右边是个茶室,茶室再往右,就是她的闺房。

她熟门熟路地上去,进门却就嗅到了一股子陌生的味道。

耳朵一动,她停下步子,余光往屏风的方向一扫又收回来,若无其事地打了个酒嗝,跨进门去。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显然蛰伏的人武艺极好,楼似玉跌跌撞撞地摸到自个儿的床,仰躺上去就鼾声大起,完全没有防备之意。

门被风吹得关上,屏风后头的宋洵随之而动,趁着暗黑悄无声息地潜去床边,提起长剑就横上了她的脖颈。

雪白的剑身被月光一照,粼粼寒光全折在楼似玉闭着的眼皮上,杀气无声蔓延。但凡有些本事的人,都会做出本能的保命反应。

可床上这人睡得安安稳稳,像是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甚至还吧砸了一下嘴,睡得香甜。

宋洵皱眉,收回长剑,再出剑,剑气潇潇,将她散落的青丝都拂至一旁,杀意更加露骨。

然而,床上的人还是一动不动。

泄气地站直身子,宋洵不甘心地四处翻找,楼似玉的闺房不大,但堆放的盒子甚多,他挨个翻开,却只找到些些细软和私房钱,还有半人高的一摞厚厚的账本,除此之外,着实是没别的物件了。

小半个时辰的搜罗也没什么收获,宋洵耷拉着脑袋回去复命。

“没有破绽并不能证她无辜。”宋立言手握卷宗,指腹温柔地抹着上头的几行关于案发时间的字,“上个月廿,前任县令刘知恩在衙门遇害,而般春说,当日她们掌柜去过县衙。”

更巧的是,历任遇害的县令,生前都来过这掌灯客栈。

哪怕是鬼门关,索人命也没这么准的。

宋立言觉得兴致盎然,捏卷宗的手都忍不住曲卷起来。

“大人,那明日的洗尘宴?”

“让霍良他们好生准备。”他回神,微微扬眉,“我倒是想看看,这掌灯客栈里到底有什么乾坤。”

雾云胧月,家家户户都熄了灯,空旷的巷子里响起两声低低的兽鸣,却被打更的声音盖了去。幽蓝的夜色之中,梨木牌匾上的“掌灯客栈”四个字泛起了光,透出几分阴诡。

越描只会越黑,宋立言也懒得多话了,人家既然这么说,那他干脆就接着问:“你们家掌柜的可喜欢外出?一般喜欢去何处游玩?”

“掌柜的平时都不会离开客栈,除了偶尔去衙门交税,大多时候都守在客栈里的。”

“那她一般什么时候去衙门交税?”

“每个月初一。”般春想了想,又道,“但也有例外的,上个月廿掌柜的也去了一趟衙门。”

六月廿?宋立言脸色微变:“去了很久吗?”

“这个小的倒是没注意,只是在洒扫的时候刚好碰见掌柜的外出……”

“般春。”楼似玉的声音从前堂传了过来,“小丫头跑哪儿去了?快来帮忙搬东西!”

“哎,来啦。”般春吓了一跳,慌忙朝他行个礼,急匆匆地就往前跑了。

宋立言站在原地想了片刻,抬步跟上。

先前一场大乱,客栈里东西损得七七八八,为了明日的洗尘宴,楼似玉带李小二去添置了不少东西回来,眼下正一手叉腰一手捏扇,边喘气边指挥:“都给老娘轻点!这木桌贵死了,轻拿轻放!”

“那个花瓶,给我摆上位正中,擦亮点。”

“还有这石敢当,放门口右侧招财的,别摆歪了。”

“厚德,来把明儿要用的肉给抬进去,刚刚顺路看见集市上在便宜买,我给你多买了些。”

“什么?要新鲜的?哪儿赶得及啊,先弄进去,快!”

这边吩咐完,那头就来个小胡子商贩,笑嘻嘻地呈上账单:“掌柜的,货都送到了,账您结一下。”

楼似玉接过单子一看,好悬没晕过去,倒吸一口气掐着自个儿的人中:“怎么这么贵!”

小胡子赔笑:“已经给您少了很多了,都是老熟人,我也不会坑了您不是?”

咬牙摸出荷包,楼似玉一边清账一边碎碎念:“这怎么说也该是天灾啊,衙门该发发补贴的。”

般春放好了几个长凳,闻言凑到她身边来,小声道:“掌柜的,这事儿您跟大人说说,我觉得能成。”

楼似玉哼了一声:“你还真以为当官的好说话啊?”

“别的官儿我不知道,但县令大人对您……”她挤眉弄眼地停顿了一下,笑得嘴巴都要咧到耳根,“那是跟别人不一样的。”

楼上暗中观察的宋立言:“……”

说好的嘴巴可严了,绝不外传呢?

楼似玉眼神古怪地看着她:“你一天不好好干活,都瞎寻思什么呢?”

“不是我瞎寻思,大人他……”

“行了行了,你赶紧去后厨帮忙,眼看着要天黑了,晚膳还没弄出来呢。”将她往厨房的方向一推,楼似玉扭头就继续招呼人摆放物件,似是完全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宋立言站在二楼走廊的雕花木栏边往下看,那楼掌柜就像个转得停不下来的陀螺,忙完摆件忙对账,又将要进门的客人挡了挡,好一番解释,从太阳偏西一直到日头沉沉,水都没喝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