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爱欲情愁华年看透

访琴叉腰,“那又关我什么事呢?”

“是不关你的事。”红衣男子自顾自的推开挡在门口的访琴,走到了窗边,自己给自己倒了一盏茶,坐了下来。

窗外白雪皑皑,窗边红衣静立,白茶飘香,刹那间,访琴真觉得自己像是走进了一副画里,不敢呼吸,不敢乱动。

红衣男子抿了一口清茶,“你叫什么名字?”

访琴没听清说的是什么,遂问了一句,“什么?”

那人又重复了一遍,“你叫,什么名字?”

“访琴。”

“那你想知道我叫什么吗?”

“……”

半晌未听见答复,那人又自顾自的说起来,“阿娘唤我,儿,家里人都叫我小九,而我幼时遇到一个小人儿,她问我,我的名字是什么。我不懂什么是名字,她给我解释了一番,后来我就让她唤我,狐。”

访琴惊呼:“你是那只吃人心肝的妖怪!”

狐狸蹙眉,“我不是妖怪,世人皆唤我,狐仙大人。”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该不会是专程跑过来吃我心肝的吧?!”

看着访琴双手紧紧的抱着自己,瑟瑟发抖,狐狸笑了,样子像极了一只觅食成功的狐狸,“我早就成仙了,不吃人的心肝了。”

访琴还是一刻也不敢松懈的盯着他,“那你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来?”

“从前我许了一个小人儿心愿,今日一来是为了出来看看到底什么是小人儿口中的雪,二来便是来报恩的。”

访琴看着狐狸一副诚恳的模样,说道:“报恩就不必了,我现在挺好的。”

“你说过,你想长命百岁,那么,小人儿,随我回青丘,嫁与我吧。与狐族通婚,方可长命百岁。”

这只狐狸难道疯了?与狐族通婚,开什么玩笑?!想她访琴一介凡人,若是随他回去了,那不说种族的问题,日日都要担心被那些狐族惦记着心,惦记着肝,自身都难保啊!还谈什么长命百岁?

访琴不失礼貌的回以一笑,“那不过是儿时的一个玩笑而已,真的不用了,我不是那种非要强迫着别人报恩的人。”

狐狸将访琴逼至墙角,一手撑在墙上,一手捏起她的下巴,“小人儿,可我不是人,我是狐仙。青丘狐族最是重承诺,一诺便抵千金,你可不能让我成了失信之狐啊!”

“我……我……我先想想,你改日再来吧。”

访琴结结巴巴的红着脸推开了狐狸,心脏跳得很快,好似快要飞出来一般,她捂住心脏,果然,狐族是绝对不可靠近之物,一旦靠近了,就会被他们的眼睛所俘获,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将自己的心慢慢吞噬。

“那我明日再来。”

狐狸翻身从窗口跳了下去,访琴惊慌的扑到窗边去看,却只看到狐狸轻盈的落下,漫天的雪花落在他的肩头,仿佛冬日被雪掩住的红梅,访琴似乎闻到了那阵异香,心弦不可控制的飞速弹奏着。

翌日清晨,天空一碧如洗,墙角不知何时竟发了一枝红梅,在雪堆的衬托下,更显娇艳。

访琴站在窗边打着哈欠伸了一个懒腰,却冷不防被一团雪给砸在了脸上,她骂骂咧咧的探出窗外,只见雪地里跑着一个紫衫白衣的赤足少年,他张着一口好看的牙,哈哈大笑,“来啊!来抓我啊!”

访琴被迷了眼,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赤足立在了雪地里。

又一团雪砸过来,这次是访琴的腰间,访琴忍不住了,挽了一个雪团就追了过去。

清晨的雪地里一片欢声笑语,紫衫白衣少年被一个赤足少女追在后面,无奈却纵容的笑着,只留下身后一串凌乱的脚印。

访琴喘着粗气,摆着手说道:“呼……不闹了,不闹了,脚都冻僵了,跑不动了。”

狐狸慢慢走过来,看向访琴被冻得通红的脸蛋,还有鼻尖,还有耳朵,还有脚丫……

他对着双手呼了口热气,然后搓了搓,覆在访琴的耳朵上,顺便把她按进怀中,一股暖意直窜入访琴的心尖。

只听的一句,“小人儿,嫁给我吧!”

访琴被狐狸拦腰抱起,稳稳的向醉梦居走去。

访琴醒过来的时候,榻边是许久不见的母亲,正以泪洗面的坐着。

“娘亲,你回来啦。”

访琴满心欢喜的拥住哭泣的妇人,妇人抽泣道:“以后不许再乱跑了,今日若不是村里的王屠户上山打猎,娘亲可就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呜……”

“哭!哭!哭!一天到晚就知道哭,你把老子的好运气都给哭光了!”

父亲落了门闩,随手抄起一旁的木凳往娘亲的身上挥去,“败家娘儿们,还敢逃跑?我让你跑!让你跑!”

“啊!救命啊!”

娘亲被追得满屋子的慌忙逃窜着,不时被伸过来的长棍打几下。

“呜哇哇……不要打我娘!不要打我娘……”

访琴慌忙从榻上爬下,拽着父亲的衣角大哭。

父亲一把将她推开,“都给老子滚一边儿去!两个爱哭的败家娘们,把老子的家产都给哭光了!”

“咚咚咚……”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不耐烦的粗犷声音,“开门!开门!陆老三!别想赖账啊!”

“呸,回头再来收拾你们!”父亲啐了一口唾沫在边上,放下了手中的棍棒,拿下门闩。

门口立了三个黑衣壮汉,个个皆是练过的,身材魁梧,面目狰狞的吼道:“陆老三,该把欠下的债还一还了!”

父亲满陪笑道:“嘿嘿,自然是要还的,小的怎么敢欠周五爷的债呢?只是近日小的手头有点紧儿,几位大爷能否高抬贵手,宽限几日呢?”

几个壮汉面面相觑,半晌立在中间的男子一推门扉,就往里面闯进来,“既然没有钱,那就拿人来抵!”

“诶?大哥,我看这小娘子生得眉清目秀的,不如带回去,叫哥几个尝尝?”

“不错不错!带走!”

两名壮汉作势就要过来抓访琴的娘亲,父亲忙挡在娘亲面前,“几位大爷行行好,这屋里的东西都可以带走,就是人不可以!再怎么说,也是花了钱娶进门来的,若是让几位大爷带了去,我陆老三的面子搁哪儿啊?”

“废话少说!欠债就该还钱,没钱?!就该拿人抵上!这账可还没那么容易清呢,过几日哥几个再来收钱!带走!”

两名壮汉将访琴的娘亲轻松架起,犹如抓小鸡儿一般轻而易举就给拖了出去。

伴随着访琴娘亲的一路哭泣之声,这个家少了一个人。

“爹爹!爹爹!你快把娘亲带回来啊!”

小小的访琴不停地摇晃着父亲的衣角,泪如雨下。

三个月后,城里最繁华的青楼醉梦居后门,站了一个瘦高瘦高的男人,手里牵了一个只到腿跟子高的小姑娘。

醉梦居一向挑人严格,老鸨一手抵在下巴处,略做打量,面前的这个娃娃尚未长开,脏兮兮的脸蛋却遮不住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小嘴轻抿,惹人怜爱,身上的衣服补丁连连,但多是针脚凌乱,绣工极差,仿佛是小孩子贪玩自己胡乱缝的。

“哎哟,我说陆老三啊,你这也被逼得太紧了吧?前几日刚听闻你把自家媳妇儿给赌输了去,今儿个又把这么一个小不点往我这醉梦居送,你也不看看我这是什么地方,是这么一个豆大点儿的小娃娃消受得起的地方吗?”

陆老三点头哈腰的连连答是,脸上的笑容是访琴所不懂的世故,“花妈妈说得是,嘿嘿,这不是最近太悖时了吗?就想着把这娃子给送过来,赚点保底的费去转转运!花妈妈可别小瞧了这娃,她的小曲儿唱得可是一等一的好,若是能有花妈妈的教导,那将来指不定就是棵摇钱树了!哈哈哈……”

“当真?”

“绝无虚言!”

醉花居的老鸨花妈妈弯下腰来,凑近访琴的小脸,拇指食指交叠,抬起访琴的下巴来,“啧啧啧,这小脸儿倒是不错。叫个什么名儿啊?”

访琴也不避开,反而直直的盯着花妈妈,一字一顿的说道:“访,琴。”

花妈妈拍手叫好,“好,果然声色美妙,不可多得。开个价吧!”

陆老三摊开一个手掌,无声的比了比。

花妈妈“噗嗤”一笑,“五两?”

陆老三摇头,继续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