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也可以称之为野心,老幺的野心,做哥哥的我向来清楚。”
江公重新执起书,翻到刚才那一页,笑着拂了拂须:“夜深了,侯爷也去歇着吧,老朽就留侯爷夜谈了。”
小院的门又合上,梅花依旧开得杂乱无章,落雪满枝头,无人去扫。
梅林深处走出来一个人,对着合上的门扉凝望着出神,似是在想,要什么样的心胸,才能成为王轻侯的兄长,对他如此包容体谅,爱护关照。
“瞧见了,这就是王启尧。”江公的声音里有淡淡的笑色,未被刚才王启尧的一番暗藏锋机的话影响到心情,不曾动气。
“的确比我想象中的,更为让人佩服。”
“天下之大,寻不出第二个比王轻侯更狠毒的人,但天下之大,总也有能包容他的人,这个人,比王轻侯更为了不起。”
“能包容他的又不止王启尧一个。”
“方姑娘啊?是个好孩子,可惜,道不同,命也不同。”
“你的提议我会考虑的,但这不意味着,越城就一定会应朔方城之邀。”
“老朽倒认为,越公子你一定会答应。”
“哦,为何?”
“因为……”江公抬起头,看着梅林里红衣烈烈似火灼的俊美公子,“越城毫无退路。”江公笑了笑,捻了下书页,“小公子将越城一步步带上与殷朝对立,与神殿结仇的局面,你以为,是何原因?越城根本回不了头了,除非世上不再有神殿与殷朝,否则,越城被屠城灭族,只是迟早的事。老
朽料想,越公子不用我来提醒你,早年间神殿是如何打压巫族和朔方城的吧?你可觉得,越城有巫族和朔方城的实力,扛得住他们的打压?”
“但你也说了,这一切是王轻侯与方觉浅打下来的江山,你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据为己有,不觉得厚颜无耻吗?”
“亲兄弟,还分这些?”江公呵呵一笑。越清古,内心悚然!
“大哥,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会支持我的,对吗?”
袖中藏着信的王轻侯,平静地看着正批着公文的王启尧,声音里藏着不易察觉的恐惧和不安。
王启尧抬起头来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笑道:“怎么突然问这样的问题,当然了,谁叫我是你大哥?”
“如果我让你,休了季婉晴呢?”
王启尧觉得今日他家老幺的问题都太反常了,便放下朱笔,走出桌案,拉着他坐下:“你今日怎么了?”
“你会答应吗?”王轻侯像个不讲道理的熊孩子,问着刁钻得咄咄逼人的问题。
王启尧着给他倒了一杯茶,然后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会。”
“不问为什么吗?”王轻侯握着茶杯,指尖都有些轻颤。
“你总有你的理由,大哥相信你。”王启尧拍了拍他的肩:“况且她跟着我本来也不开心,这么多年的假夫妻做着,我都替她累,还她自由好了。”
然后又拔了拔茶杯盖:“要我现在写休书吗?正好她也回河间城了。”
“不用,我就瞎胡闹呢。”王轻侯笑得很狼狈,像是心虚一般:“跟你逗着玩儿的。”
“你呀,这么大个人了,还没点正形。”王启尧揉了揉王轻侯的头发:“这发髻没以前挽得好,应生不在了,你也很不顺心吧?”
“大哥……”王轻侯声音微颤,“我只有你了。”
原来,他这么这么害怕,真正地,孤独终老。
“别说傻话,我知道应生的死对你的打击很大,但是大哥会一直守着你的。走,哥带你出去骑马逛逛,听说城南开了家不错的酒铺子,咱哥两个喝几杯去。”
王启尧拉着王轻侯起身,搭着他的肩膀往外走。
夜深之时,看着喝得微醺的王轻侯睡下了,王启尧才推开了江公院子的门。
江公仍未睡,借着烛光看着一本什么书,瞧见王启尧进来,点头算是行礼:“侯爷深夜登门,可有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