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除了生死有命,命里来去,也是有定数的。”
阴艳水汪汪的眼睛里全是泪水,似两汪清泉怎么都流不尽,她固然知道应生一颗心全都挂在花漫时身上,但她从来也不在乎,喜欢一个人,干嘛要计较他喜不喜欢自己,看着他开心,不也是很好的吗?
哪里有什么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美丽故事,多的是心酸与不能言说罢了。
“阴艳,过来看看他吧。”王轻侯招手,让阴艳过去。
阴艳走上前,扒着灵柩看着里面的应生,慢慢地俯下身,快要亲到应生嘴唇时又起来,“不对,他喜欢的人不是我,不会想让我亲他的。”
转过头,她看着面色如灰,神色木讷的花漫时:“花姐姐,你不来送应生一程吗?”
“不了,是我害死的他,我没这个脸。”花漫时奇怪地说道,摇了摇头,跪在应生灵台前,重重地叩了三个头,走出了灵堂,再未回王家。
见到应生的那一刻,花漫时跌坐在地,久久不能起来,没找到他的时候,花漫时坚定地相信,应生只是病了,也许正在哪个大夫哪儿昏迷着呢,小公子就不该在这种地方来寻人,不是找晦气么?
她始终这样坚定地相信着,因为小屁孩儿都还没长大呢,这时候要是去了,就叫夭折,不应该的。
可应生的脸出现在她眼前时,她的坚定相信,都变得苍白无力。
在很久很久以后,王轻侯都背着应生走出去很远后,花漫时才流下泪来,放声恸哭。
“我什么都给不了你,唯一可以给你的一个忠告是,尽量不要爱上任何人,凡被你所爱之人,终不得善果。”曾经有一个人,这样对她说。
应生那么可爱,那么讨人喜欢,花漫时怎么能不动心?她又不是真的心如坚石。
只是,不能去喜欢,喜欢他,是会害死他的。
谁都不要去喜欢,风流而快活,放纵且潇洒,别去爱,这是花漫时一直对她自己说的,她也是一直这样做的,哪怕是面对着应生这样可爱的人,她也都始终躲避,胡说嬉闹间,插科打诨而过。
但是,心动这种事,如若能控制,世上哪有那么多断肠人分散在天涯与海角,不能白首不相离?
于哪年哪月哪一日的哪一刻动的心,花漫时根本不知道,如果不是应生冰冷地躺在这里,她甚至都不知道她其实已然喜欢上这个小大人。算无遗漏的那个人说话总是这样准,字字成谶。
而在这场胜仗中,或许唯一让王轻侯难以接受的事情,只有一件。
他找了应生,整整三天。
翻过了无数的尸体,忍过了无数的心痛,最终在一堆要推去烧毁的尸体中,找到了冰冷僵硬,浑身淤泥的应生。
他的脸都被让干掉的泥土彻底盖住,一层层揭落,才能看清他眉清目秀的年轻脸庞。
“应生。”
“应生,小公子找到你了。”
“走,应生,小公子带你回家。”
他背着应生走过泥泞的路,应生可真沉啊,果然已经长大了呢,是个小大人了。
他回来后,累得不行,招呼着,应生啊,过来给公子宽衣,热浴,本公子要大睡三天。
以前那个总是响亮及时的声音久久没有响起,他还说应生你是不是又偷溜给花漫时买东西去了?
但只有花漫时惊慌地跑过来:“小公子,应生呢?他没跟你一起回来吗?”
“他又没去,什么叫跟我一起回来?”王轻侯奇怪道。
“可是,可是那天小公子你走之后,应生就急忙跟上了啊,小公子你没有看到他吗?”花漫时心里一慌,险些没站稳。
王轻侯缓缓转头,看着花漫时:“你说什么?”
“我说,我说他跟着小公子你一起去的。”
后来打听,从一个士兵口中才得知,那天应生,在王轻侯下了水之后,就跟在队伍后面,也走进了洪水,走进去的还说了一句:“我们家小公子都在呢,我能不在吗?”
再后来,每个人都只能全神贯注地关注着自己,不敢分心,没有人注意到应生怎么样了。
王轻侯找啊,找啊,问啊,问啊,怎么都找不到,问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