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亦眼底略过一抹异色，很快被他压了下去，声音温和如常：“考得怎么样？”

洛栀想起小黑说的话。

她和沈亦写得一模一样……那应该是没有问题了。

学生和老师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难道这就是应试教育的悲哀吗！

洛栀忍不住笑：“挺好的。”

就是本来还要等一段时间，被小黑给提前剧透了结局，悬念一下子没了。

沈亦沉声问她：“什么事情，这么开心？”

“没什么呀。”

洛栀拉着他往外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有那么一瞬间，沈亦的目光在略过小黑时，停顿了一下。

洛栀觉得疑惑，却也没有多问。

接他们的车子在考点外面等待，学霸天团竟然还有提前交卷出来的，正在跟他们的老师对答案。

他们老师是个中年女人，见着沈亦还愣了一下，推了推眼镜，问：“沈亦，题目很难？”

“不难。”沈亦说，“多检查了几遍。”

老师小幅度地笑了下：“嗯，稳重点好。”

她又去教训那两个提前交卷出来的，让他们不要浮躁，也跟沈亦学学。

洛栀觉得这老师有点像他们的师太。

忍不住怀疑所有的中年女数学老师是不是同一个厂家生产的。

这回有老师盯着，洛栀也没再往沈亦身边坐了，主动坐到了楚沧边上。

楚沧有点受宠若惊，感觉比刚刚考试的时候还紧张，只能努力放松下来，问她：“考得怎么样？”

洛栀摆摆手：“就那样。”

反正学霸之间都喜欢吹牛说自己考得不好。

这种无形装逼的感觉还挺爽。

洛栀坐下后，靠在椅背上，戴上耳机假装睡觉。

其实闭着眼睛，在努力跟闹脾气的系统交流。

小黑不情不愿地说：“来的时候费了点事，有些能力又丢失了一部分。”

洛栀震惊：“什么能力？积分没丢吧？”

“一小点能力，小得查不出具体的。”小黑回答，“可是掉在普通人身上，后果也很难预料。”

洛栀忍不住抱怨：“你怎么这么不靠谱。”

小黑：“嗯？”

洛栀嘀嘀咕咕：“我在兢兢业业做任务，你都在做什么哦，划水摸鱼就算了，还给我惹是生非……”

小黑冷笑：“任务？”

他飞到洛栀眼睛跟前，几乎要贴到她的脸上：“你所经历的这一切，对于你来说，都只是任务而已吗？”

洛栀一愣。

她怎么也没想到小黑会问出这种问题。

只是任务而已吗？

她想起黑暗中，许恒沐浴着月光的猝然一跪，咚的一声，好像至今都还在耳边环绕。

想起满是洗衣液味道的阳台，空气潮湿，阳光温暖，站在不远处看着她的克里斯，笑意浅淡，好像还在眼前。

洛栀有些茫然地抬眼。

——和沈亦的目光再次撞在一起。

不知发生多少次了，她只是不经意地一瞥，就发现沈亦在看她。

目光晦涩，深沉如海。

在他们的世界里，他们都是活生生存在着的，并不是那些vr游戏里的npc。

洛栀干巴巴地咽了咽，悄悄想：“我这样好像……有点渣？”

小黑落在她的肩头。

洛栀问他：“你还没说，到底是怎么从克里斯那里回来的？”

在许恒那儿，她没注意自己留下的身体，总觉得是留了些灵魂在陪着许恒的。

所以不算担心，这段感情来得快去得也快。

可在克里斯那儿，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灵魂飘起来，身体落在他的怀里，毫无生机。

克里斯当时该有多绝望啊。

小黑：“我把他也一起带来了。”

洛栀：“！！？”

小黑慢慢解释道：“所有的任务目标，其实都来自同一个灵魂。我跟着宿主，一点点把灵魂和记忆收集过来。”

前一任宿主的任务和她不同。

他被绑定了系统，穿梭在不同的世界，唯一的任务是——找人。

寻找一个能让彼此的灵魂都发出满足的喟叹，不论以何种身份、何种年龄，不论重逢多少次，都会再度相爱的人。

他失败了。

一次次地失败，以至于在每个世界都丢失了自己的灵魂碎片。

而洛栀的目标也只有一个人，就是他。

她是为了拯救他而来。

洛栀忍不住插嘴：“那他为什么会被绑定系统？他被绑定的也是你这个……”没什么用的系统吗？

她顿了顿，没继续往下想。

“我不知道。”小黑说，“我的记忆还不完整，到这里已经是极限了。”

洛栀又问：“那现在的情况是？”

“再收集一片，我就能全部想起来，也可以让你回去。”小黑的声音带了些许敌意，“沈亦也许是最后一个目标。而且……”

他的声音忽然顿住。

洛栀：“嗯？”

小黑：“……没什么。”

原本已经趋于平和的数值，为什么突然上涨了？

车子先到了洛栀的学校。

楚沧跟着洛栀一起下了车，没想到的是，沈亦也跟着跳了下来。

洛栀疑惑地看向他：“怎么了，沈亦同学？”

沈亦目光灼灼，犹豫许久，缓缓开口：“……不要走。”

“啊？”洛栀愣了一下，“我们下午有课的呀。”

她以为沈亦自己没课，就忘记了她要回去上课。

沈亦的拳头慢慢握紧，点了点头。

好像从考完试开始，他突然可以听见一点，洛栀内心的声音。

只是一点，像信号不好的收音机，接触不良一般，断断续续的。

不过也足够他做出推测。

她的接近，和所谓的“利用”，也能猜测出一点。

沈亦才不管什么碎片。

她是他的，就要永远地留在这里。

哪儿也不许去。

不得不说,年轻人的体力就是好。

两个人胡闹一般折腾了一个多小时。

洛栀腰酸腿软,靠在椅子上看沈亦收拾残局。

沈亦把衣服纽扣一颗颗扣上,拿起桌子上的试卷和作业本,逐一确认,分别放进他们俩的书包。

他发现洛栀的试卷还没写完,写错的那条也来得及没改正过来。

不动声色地放进自己的书包。

他还有两颗纽扣没扣好，隐约露出锁骨上的红痕。

洛栀忍不住笑他。

沈亦合上书包，低头看她：“嗯？”

洛栀指了指自己的锁骨,提示他。

沈亦喉结颤了颤，没出声，把最后两颗纽扣也扣严实了。

洛栀坐直身子，懒散地撒娇：“好累呀，手指都抬不动了。”

明明她一直都没怎么动。

沈亦沉声问她：“我帮你洗澡？”

洛栀瞪圆了眼睛,跳起来赶他走：“时间不早了，你还是快点儿回家去吧！”

脑袋昏沉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身体的动作都跟着本能。

现在冷静下来，再想起那种画面，几乎被害羞淹没。

沈亦单肩背起书包，恋恋不舍地在她额前留下了一个吻。

洛栀揪了揪他的刘海,帮他把发型整理好。

第二天一早。

可能是前一晚太过放肆，洛栀睡得很沉。

一夜无梦，踏实得第二天她还晚起了二十多分钟。

起床以后也根本没时间吃早饭了。

她匆匆忙忙去洗漱,刚好撞上正在慢悠悠刷牙的方母。

洛栀急促道：“早安！怎么没有叫我呀！”

话一出口,又有点儿愣神。

这种日常其实以前也有,她还没成年的时候，也会依赖妈妈。

这种语气软绵的责怪，也代表了关系的亲密。

可是很久没有再经历了。

方母把嘴里的泡沫吐掉，含含糊糊地回答：“今天不是周日吗？”

洛栀：“哎呀，我忘记说了，今天要去参加数学竞赛的。”

她跟方母挤在一起刷牙。

方母点点头：“这样，难怪昨天小亦在你房间待到那么晚。”

洛栀被呛住。

“小心点。”方母拍拍她的后背，“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嘛，不要紧张。”

洛栀：“……”

本来不紧张的，被她一说，反而紧张死了。

洗完脸，方母又伸手去拽她的领口：“领子没翻好。”

洛栀连忙后退：“我自己来就好！”

她一边翻着领子，一边匆匆忙忙往外跑。

方母在后面喊：“不吃早餐了吗！”

“不吃了！”洛栀大声回应，“出去吃！”

话音刚落，面前就伸过来一个牛皮纸袋。

热腾腾的。

沈亦站在跟前，眉眼含笑：“早安。”

洛栀捂着脖子瞪他：“早！”

她特意穿了件高领的衬衫，还系了领带，企图遮住脖子上的痕迹。

可出了卧室门才发现，领口一翻，痕迹还会露出来。

也来不及回去换衣服了。

沈亦把纸袋递给她，洛栀打开一看，发现是一份早餐。

看上去新鲜出炉的面包，还有一袋牛奶。

洛栀一边啃面包一边嘀咕，抱怨他太用力了，平时也看不出来他力气有这么大……

沈亦不知从哪儿掏出来一盒粉饼，拉住洛栀，指尖点了些，就往她脖子上蹭。

洛栀挣扎：“什么东西！”

沈亦动作顿了下，表情无辜：“遮瑕。”

洛栀：“……”

这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来感觉好违和哦。

他是个直男啊，还是个刚上高三的直男——等等，他满十八岁了吗？

洛栀仔细想了想这个身体的生日。

原主好像不是在乎生日的人，也记不清有没有过了，有可能还没成年。

但洛栀自己成年很久了，这个时候就开始担心，自己是不是个不长眼的老牛，摧残了幼嫩的小草……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脖子上已经被抹了好几层。

沈亦显然没想到这个痕迹这么难盖。

现在还能隐约看出一点儿。

洛栀挥手：“哎呀，算了算了，不行就说是蚊子咬的吧。”

沈·蚊子·亦：“……”

洛栀：“你还没告诉我呢，到底成年没有呀？”

“……成年了。”沈亦微微垂眸，“我上学晚一年。”

洛栀看他黯淡的表情，就想起他家里的事情。

她连忙转移话题：“哦，那个，马上就去参加比赛了，你准备好了没。”

“嗯。”沈亦把那盒遮瑕收进了书包。

两个人如常在洛栀的学校门口分开，在各自的学校等待统一的车去接他们。

然后不多时——又在那辆车上相遇。

听说别的市都是学生自己去竞赛场地的，偏偏七中的学生金贵一点，申请了中巴车要一起送过去。

洛栀上车时扫了一眼，果然，传说中的学霸天团，六个人一个不落。

原来是有七个的，不过老大高二就保送走了，没上高三，直接去了大学。

除了七中的六个，还有她和楚沧，以及另外两个学校各一个人。

一眼望去，七中的学霸天团两两坐在一起，最前面坐着他们的老师。

也就只有他们是老师跟着来的。

洛栀和楚沧上车的时候，不知是不是巧合，刚好沈亦身边的人站起来，去他们老师旁边问问题。

洛栀和沈亦的视线猝不及防地交汇了。

沈亦眼底暗潮涌动，暗示意味极其明显。

这人很会忍耐，在想什么也不说。不过洛栀感觉她已经慢慢地能看懂了。

带着挑衅的心思，洛栀一屁股坐在了沈亦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