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阴云散去，有月光透过窗户倾泻下来。

洛栀逐渐看清了许恒的身影。

这个高大的男人，脊背挺直，双膝跪在地上，眼睛通红地盯着她，哽咽着开口：“不要离开我，待在我的身边。求你。”

冷硬的语气，又有点像是梁安衡。

如果说刚刚的哀求是他伪装出来的，现在的他，就是完全卸下了伪装。

他的表情就像是只负伤的野兽，狼狈又凶狠，就连“求你”都带着点施舍的意味。

而他所说的“不要离开”，大概已经到了一个极端的程度。

只要她离开他的视线，他就会发疯。

“……对不起。”

洛栀被他的举动震慑。

这是她一直想要见到的，真正的许恒。跪在地上，抬着头看她，却像是在俯视。

喘着粗气，如同一只真正的野兽。

她不知道说什么，下意识地选择道歉。

这似乎是个下下策。

她的话音刚落，许恒就剧烈地挣扎起来。他开始狠狠地拽着那根锁住他的链子，银链几乎陷进皮肉，有血渗出来。

他的脸上混合着各种各样的情绪。

痛苦、不安、愤怒、哀求、甚至是憎恨……

月光在他的脸上打下不规则的阴影，显得整个人狰狞极了。

洛栀转身就跑。

她有点害怕这样的许恒。

更害怕的是，自己心疼这样的他，不舍得走了。

洛栀一溜烟跑到别墅外面，心有余悸地问小黑：“他不会把自己的胳膊扯断吧？”

小黑：“……应该不会。”

洛栀：“那就好。”

跑了两步，她仍然觉得心慌。许恒的表情像是刻在脑袋里一样挥散不去，连带着周围安静的空气，都变得凝重了起来。

洛栀想要找个话题活跃一下气氛，干脆就对小黑说：“刚刚许恒真可怕哈，像月光下的魔鬼。”

小黑：“……”你才是魔鬼吧。

许恒的家庭医生赵望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矮矮瘦瘦的，戴着眼镜，看起来非常有礼貌。

洛栀没有直接吃土豆，只是喝了点儿土豆牛肉粥，过敏反应并不严重。

赵望跟许恒打过招呼，走到洛栀面前，微笑询问：“可以让我看看……”

“噢噢，好。”

洛栀撩起耳边的碎发，歪着脑袋把自己的脖子给他看。

痒痒的感觉真的很难受，医生来了，简直就是救星本星。

许恒坐在沙发上，脸色阴晴不定。

“抹点药膏就行。”赵望打开药箱。

洛栀看到他的箱子里还带了一堆东西，好像现场给她打点滴都没问题。

赵望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随后解释道：“知道过敏原，以后还是小心一点好。之前以为是吃了一碗土豆，准备了好多东西，幸好用不到。”

洛栀：“……谢谢。”

她有点不太敢跟医生说很多话，因为许恒的那根线太危险了。

说一个字就往上跳一下，看一眼都能爬一段。

洛栀盯着许恒，有点紧张。

赵望拿出药膏和棉签，还没动，洛栀就一把按住棉签盒，紧盯着许恒，软声：“要阿恒给我涂。”

赵医生：“……”

他连忙站起来，朝着许恒颔首：“那我先走了，药膏早晚各涂一次，小心不要再接触过敏原，两三天就没事了。”

白大褂离开了，洛栀又得独自面对魔鬼。

许恒走到洛栀面前，深深地看她一眼，转身蹲下，拿出那根银色的链子。

洛栀：“……你不给我先涂药吗？委屈。”

许恒沉默片刻，随手把链子丢在地上，单膝跪在床边靠近她：“抬头。”

洛栀再次把脑袋歪过来，把脖子给他看。

许恒紧盯着那处，像是能把那几个小疙瘩看出花儿来似的。半晌，才一言不发地给她涂药。

洛栀被他看得小心脏砰砰直跳，就怕他一个想不开，一刀劈了她的脖子。

棉签沾着冰凉的药膏摸上去，有点刺刺的，但更多的是舒服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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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安衡在她的沙发上坐下，拍了拍,皱眉：“睡这么软的对脊椎不好。”

洛栀认真道：“没事呀,我软骨头。”

梁安衡站起身,直接抱起她，把她放在床上，转头去拿卷成一团的被子。

洛栀：？

按理说她应该撒个娇让梁安衡抱着她睡。在这种有些偏凉的夜晚，往男人温热的怀里一钻,非常美滋滋了。

可万一梁安衡真搂紧了她,那就是挖坑给自己跳。

偷偷钻出来不现实，动静那么大，不醒也能给他折腾醒。

洛栀乖巧地在被窝里冲梁安衡眨眼。

梁安衡也洗过澡，穿着他的男式睡衣,纽扣一颗一颗扣得工整，衣服上甚至看不见一点褶皱。

“睡吧。”梁安衡轻吻洛栀的额头,冷硬的语气变得温和,“晚安。”

洛栀：“晚安。”

他站在旁边,深深地看着洛栀。

洛栀乖巧地闭上眼,同时脑内大声呼唤：“小黑小黑！快出来跟我聊天！我好怕我真的睡着了哦……”

这个被窝也太舒服了吧。

即使被旁边梁安衡灼热的视线给紧盯着,洛栀都不觉得有半分不适。

甚至，空气中隐约闻到一点不同的味道。

是梁安衡身上的味道。

跟之前在许恒身上闻到的一模一样，并不明显,但很快将人团团包围,隐忍又具有攻击性。

洛栀柔软的鼻翼动了动。

真好闻啊。

还有点像她在原本世界里,特别喜欢的系列男士香水之一。

她玩游戏时会把喜欢的男香加在设备的特殊气味槽里,攻略的对象十有八九都带着自己喜欢的味道。

也因此鼻子都习惯了，之前还真没怎么发现。

洛栀对小黑说：“好喜欢许恒身上的味道哦。”

小黑好像笑了一声：“您喜欢就好。”

洛栀：“……嗯？”

这个回答，怎么好像有哪里怪怪的？

洛栀翻了个身，“难不成这还是按照我的喜好设定的？”

又不是游戏，怎么会。

小黑：“小黑屋系统还有好多损坏的地方，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呀。”

洛栀：“……”

跟傻小黑聊天真难。

洛栀感觉到梁安衡轻轻按灭了床头灯，近乎无声地离开了。

做戏做全套，洛栀立刻睁开眼：“别走！”

梁安衡坐在沙发上，朝她点点头：“不走，在这里陪你。”

洛栀满足又感激地笑了，乖巧地回答：“好。”

小黑：“这样要等到什么时候呀。”

洛栀：“我也不知道，我们来随便聊聊吧。”

她也不指望小黑会给她多少回答，闭着眼睛，开始跟小黑回忆自己“还活着”时候的风光。

那个时代，大家都喜欢在网络上展示自己。

需要的一切，在家就能够满足。

当然也有人觉得空虚，需要更多现实中的接触。不过在洛栀的交友圈里，是没有这些人的。

她是网上一个著名的乙女游戏玩家。

每次出了新游戏，都会买下来，先花一整个通宵打通其中一个结局，剪辑好，发表出去。

反正工作也是研发app，只要按时把工作量完成就好。

小黑听得非常认真，时不时对一些不懂的名词提出问题。

洛栀这才发现，这小家伙还挺好学。

一人一系统就这么聊了好几个小时。

虽然和小黑聊天不要动嘴巴，但时间一久还是莫名觉得有点口干舌燥，有点累累的。

洛栀长出一口气歇了歇，问小黑：“你能查到现在几点了吗？”

小黑：“凌晨三点。”

洛栀：“……”居然聊了这么久。

她轻手轻脚地下床，先把睡着的梁安衡用银链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