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定国看我不大发表意见,于是转而谈起了工作,对我的工作猛烈夸赞,说我是个难得的人才,我一个劲儿谦虚着。
谈了一会儿,苏定国起身告辞离去。
苏定国走后,我还在沉思着,琢磨着他刚才眼里闪过的那一丝兴奋表情,忽然想起了什么,打开电脑上网,百度搜索“市中区宣传部长”,结果出来了,市中区的这位部长姓苏。
似乎猛然明白了什么,这位部长也姓苏,说不定就是苏定国的什么本家亲戚,怪不得苏定国提到他呼声最高的时候会不由自主流露出兴奋的表情,他似乎觉得一旦这位呼声最高的人成功了,那么他的春天就来了。
官场的小人物总喜欢把自己的命运和大人物维系在一起,总喜欢靠着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来自豪和骄傲以及兴奋,压抑许久的苏定国一旦觉得自己春天要来,那么必定会想入非非一些,甚至开始提前张罗自己的人马,而在发行公司,我是他首先要笼络的人物。
还有,一个人心里要是有想法而长期又得不到发泄,必定十分压抑,压抑久了,就想找个人说说,但是环顾左右,他似乎没有可以说心里话的人,我这个体制之外的聘用制人员既不会对他构成政治上的威胁,平时又显得对官场权力之争和名利之事漠不关心,似乎就成了他最合适的倾诉对象。
以上因素加起来,于是他就来我这里了。
这样想着,我心里有些感慨,看来,官场里的大家都是有想法的人,连苏定国都活跃起来了。
一会儿,曹腾回来了,推门就说:“市领导来了。”
我看着曹腾,说:“什么市领导来了?”
“市领导来我们集团视察党报发行工作,市委书记亲自来的,市委宣传部长陪同,刚在集团听完党委的工作汇报,这会儿市委书记要到发行公司来看看……看看望战斗在发行战线的员工……马上就到我们公司了。”曹腾说。
“哦……”我站起来,走到走廊的窗口,站在这里正好能看到大门口。
曹腾也站了过来,往院子里看着。
秋桐正站在公司门口,看来是等着迎接领导的。看来在集团给市委书记汇报发行工作,她没有接到参加的通知,要在现场做汇报了。
雪越下越大,寒风裹挟着雪花到处飞舞,秋桐穿着风衣默默站立在那里,任凭风雪吹打着她。
“市领导冒雪视察党报发行工作,亲自到一线看望慰问发行人员,这肯定又是明天咱们日报的头版头条。”曹腾说。
对市委书记来说,能到发行公司本部来看看,就算是亲临第一线了,岂不知我们的第一线是在各个发行站,在发行员送报的线路上。
我默不作声看着大雪纷纷的院子,片刻,一辆黑色的轿车开了进来,停住,车上下来了几个人,其中一个是扛着摄像机的,一个是拿着长长镜头照相机的,显然,这是摄影和摄像记者,其他几个是文字记者。
接着,一辆天蓝色的豪华中巴徐徐开了进来,在院子当中稳稳停住,车门打开,最先下来的是孙东凯和总编辑,孙东凯手里竟然还拿着一把伞,一下车就站在车门口,脸上带着谦卑恭维的笑,撑开了伞。
然后,一个50多岁模样的男子微笑着缓步下车。
“这个就是市委书记。”曹腾说。
我认真看了看,原来这就是星海的父母官啊,看起来好像也不是很厉害的样子嘛!
孙东凯的动作很敏捷,立刻就将伞罩在了书记的脑袋上,集团总裁亲自给领导撑伞了。
“走吧……”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有气无力。
“你……”夏雨欲言又止。
“你还要说什么?”我看着夏雨。
“我……我只想告诉你,我不想给你增加任何负担,不想给你添任何麻烦,假如我的作为给你带来了不安和隐忧,给你的生活带来了影响和破坏,我表示道歉……不管你怎么看我,不管你喜不喜欢我,不管你……爱不爱我……我……我都喜欢你,我都……爱你……”夏雨顿了下,接着说:“一句话,我爱你,和你无关!”
说完,夏雨转身向门口走去,接着开门,关门,离去。
夏雨走后,我又独自坐了良久,然后起身去了卧室,夏雨已经收拾好了床。
我看着那张床发呆,昨夜,我和夏雨在这里同床共眠了,在同一张床上,已经有三个女人睡过了,冬儿、海珠和夏雨。
呆立了半天,我去了阳台,将那天夏雨穿过洗过的海珠的睡衣收起来,叠好,放到衣柜里,然后深深叹了口气,出门去了单位。
去单位后,听到一个早已预料之中的消息:昨天,董事长的案子被正式移交检察院了!
也就是说,纪委双规的过程已经结束,董事长已经被证实确实有经济问题,党内调查已经结束,开始走司法程序了。
听说董事长的涉案金额接近8位数!这个数字基本都是由贪污和受贿构成的,一部分是基建受贿,还有相当一部分来自集团广告公司平总之手。
这个数字在集团内部一起了巨大的震动,虽然之前大家有各种各样的猜测,虽然社会上贪污受贿几千万甚至上亿的也不鲜见,但是大家似乎觉得那都挺遥远,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出了这事,还是自己集团的老大,大家仍然感到震撼。
“没想到董事长胃口那么大,竟然敢贪污受贿这么多。”
“没想到我们集团的管理漏洞这么大,董事长出了这么大的经济问题,竟然一直就没人发现……要不是广告公司出事,恐怕还不会牵出来。”
“怪不得我们的工资和奖金一直上不去,原来都被领导私吞了。”
大家议论纷纷,各种各样的声音不绝于耳,兴奋者、愤愤者、迷惘者、痛快者、吃惊者、沉默者、幸灾乐祸者皆有。
曹丽属于兴奋者,像过节一般在各个办公室穿梭,和大家热烈地讨论着,发表着自己的高见和感慨。
我和秋桐属于沉默者,秋桐关在自己办公室里,我独自坐在自己办公桌前,吸着烟,看着窗外阴霾的天气,阵阵寒风的呼啸声掠过我的耳畔,又一股西伯利亚的寒流来了。
一会儿,窗外飘起了鹅毛大雪,这个冬季的第二场雪降临了。
室内的暖气发出轻微的吃吃的声音,我觉得有些燥热,站起来,走到窗口,打开窗户,看着大雪在寒风里飞窜,不一会儿,地上变白了。
董事长的案子一旦定性,那么,集团一把手的归属很快就会揭晓了!
我不知道孙东凯的胜算有多大。
办公室的门被无声推开,苏定国走了进来。
“秋总。”我转身和他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