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错把李逵当李鬼

我狠狠地道:你是我们中队长?你要是中队长,那我还是大队长呢!妈的给我滚,思想有多远你给你滚多远!再打电话骚扰我,我向大队部揭发你!

那边也怒了:我真是曹兴伟。不信你打电话过来,中队值班室。你这耳朵是不是有问题,连我的声音也听不出来了?

我道:别装了!冒充曹兴伟的多了,昨天我还接到一电话,说他是大队长呢。我不管你是谁,老实站你的岗去,妈的老骚扰我干什么?老子没时间当你戏弄的对象。

我率先挂断了电话,心里咒骂着这个不守纪律的老兵,走出岗楼,继续在风雪中伫立。

一会儿工夫电话铃声又响了起来,这次是领班员打来的:进岗楼避雪,雪一停马上出来。一会儿队长可能去查岗,注意军容军姿和礼节礼貌。

挂断电话后,我搓了两下冻的冰凉的手,在岗楼中笔挺而立。

两个字:暖和。

但紧接着,电话铃声再次响起。

打电话的是通信员,我一接听他就冲我骂了起来:李正你小子疯了!刚才队长给你打电话,你敢骂他?

我顿时愣了一下:什么?刚才打电话的,是队长?不可能不可能!声音不像。

通信员道:李正你小子惨了,一会儿队长出去查岗,你就等死吧!

我脸上顿时渗出一阵冷汗:刚才打电话的真的是队长,不是,不是哪个老兵冒充的?

通信员道:冒充个球!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今天是元旦。中国人最忌讳这个时候挨骂,听你电话那头骂的还挺狠。你真牛逼,队长都敢骂!

挂断电话后,我脸上吓的煞白。我心想这下子要完蛋了!

我怎么会连队长的声音和语气,都分不出来了呢?

或许是被那些冒充领导的老兵们整蛊惨了,而中队长又很少往哨位上打电话,所以我刚才才错把李逵当李鬼。

命运要捉弄我,挡都挡不住。

没出十分钟,中队长果真出来查了岗。

我心里扑通的厉害,但还是按照规定敬礼汇报:中队长同志,一分队战士李正正在执勤,情况正常,请您指示。

中队长回礼:继续执勤。

我明显地发现,中队长脸色不好,眉头始终舒展不开。

我赶快向中队长道歉道:“队长,刚才您打电话,我的确没听出来。这电话,电话声音不太像您。而且------”

中队长强挤出一丝笑意:“没事儿没事儿。过去了,都。”

本以为宰相肚里能撑船,这件事解释开也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从此之后,我的噩梦,便随即接踵而来。

老兵退伍的时候,院子里的树叶仿佛在一夜之间全部落光,地上铺了厚厚一层,风吹树叶沙沙响,莫不是对老兵们的淳淳留恋?

整个中队到处充满了心灵的倾诉,和不舍的哭泣。相拥之间,分别近在咫尺。

三天之内,老兵基本上都已经离队完毕,整个中队,显得有几分凄凉和冷清。每天集合的人数,也足足少了将近一半,老兵们的身影,已经永远地留在记忆当中,从此中队里不再有他们矫健的身影,和喋喋不休的唠叨。

部队里一直流传着一句话:老兵复员,新兵过年。

其本意是老兵走了,新兵也正式走进了第二年的行列,成了老兵。津贴涨了三十块钱,自由空间稍大了一些,老兵的唠叨,也少了一些。

而我们这些新转的士官,则开始正式享受工资待遇,虽然只有五六百元,但却比着当初那一百多块钱的津贴,要翻上好几倍。

我心里有些振奋,因为这是我第一次赚钱挣工资了!

但实际上,老兵一复员,才是地狱式生活的正式开始。部队领导搞队伍管理,那是松弛有度,老兵一复员,中队马上会展开一场轰轰烈烈的大整顿,目的就是收一收老兵复退遗留下来的松散作风,提高部队战斗力。局团上级也下发了相关文件,要求各中队积极展开‘百日安全无事故’活动,奖励先进,整治作风。也就是在老兵复退工作结束的那一刻开始,整个中队马上便沉浸在一种水深火热的状态之中,拳术汇操、队列汇操、警卫应急方案演练等诸多课目接踵而来,压的我们喘不过气来。

当然,经历过学兵队磨砺的我,这些高强度的训练,已经显得微不足道。

一纸命令,我正式被任命为一分队的副分队长,配合分队长曾庆功开展工作。成了骨干的我,处处严格要求自己,要求分队的战士。曾庆功倒是对我的表现,有些吃惊。因为我这个副分队长的上任,让他在工作上、训练上,都省了不少心。他甚至开始渐渐地做起了‘甩手掌柜’了。

第12月中旬,我们这些留队士官,领到了士官肩章。将那两杆钢枪在肩章上缀钉好的一刹那,像是一份重重的责任,压在肩上。

不知不觉间,我发现周围的战友,和大部分领导,已经不再拿那种鄙视的目光看我,我终于成功地摘掉了头上那顶‘第一屌兵’的紧箍咒。

这一天,来之不易啊。

然而,那少校的一番话,却始终萦绕在我耳边,挥之不去。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我的命运,却还是个未知数。但是在中队的日子里,我并没有丝毫的临时观念,无论是站岗还是训练,劳动还是打扫卫生,作为一名新提的分队骨干,我都是抢在前,干在先。当然,我干这些并非是为了得到领导的认可,我只是想践行一下自己的本职。

那些跟我同一年度的新转士官们,也跟我一样干劲十足。虽然转了士官,但没人敢松懈。因为接下来还要面临更多的机遇,谁都想把握住。

比如说:考学、入党、立功。等等。

我当然也想考学,也想入党。尽管,一切看起来还是显得那么遥远。

然而一件相当意外的事情,却还是毫无征兆地发生了。

那是今年的第二场雪,比上一场雪来的稍猛了一些。

我穿着军大衣在围墙外的12号哨站岗,冷风从各个角度往衣服里钻,没一会儿工夫,便手脚冰凉,两腿发抖。

雪越下越大,棉帽上的雪花迅速积压成片,我觉得自己快要被冻僵了。

短短的半个小时,雪的积压已经达到了二三十厘米。

但是在没有接到领班员或者值班干部的通知之前,哪怕是天上下刀子,也不允许私自进岗楼躲避。我眼睛的余光已经发现,其它的围墙哨兵已经抵御不了风雪的侵袭,偷偷地躲进了哨楼里。

而我并没有。我担心一旦自己私入岗楼被发现的话,恐怕我脑袋上那顶屌兵帽子,又要被重新戴回去。我清楚自己那顶紧箍咒摘除的不易,当然不希望再沾染片刻。因此我忍着风雪的洗礼,直到脸颊被冻僵,身体被冻的没了知觉。

我嘴里不断地往外喷着热气,融化着嘴边的雪花。雪景很美,但却很冷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