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晓东不太情愿地站了起来,冲杨丽娜埋怨道:“你找他什么事,这种兵!”
杨丽娜反问:“哪种兵啊?他怎么了?”
云晓东冷哼道:“被学兵队退回来,养猪去了。全大队历年来就出了这么一位神仙。”
杨丽娜纠正道:“云医生我告诉你,李正被退回来不假,但是后来经过调查,他是被冤枉的。他在学兵队的成绩很优异,而且还是汇报表演的指挥员。”
云晓东冷笑道:“这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打背包滚蛋!要是个好兵,能留不了士官吗?”
我心中荡漾着愤怒,却一直压抑着。心里有一种声音,在腹中沸腾着:要是一年前,你敢这样挑衅我,老子一定把你打残!
杨丽娜道:“你能不能改一改嘲笑别人的习惯,懂得尊重一下别人?每个病人来看病,你都要笑人家几句,有意思吗?”
云晓东一扬头:“我没嘲笑谁。”
杨丽娜干脆也不再理他,一摆手催促他离开。
云晓东将耳机插进耳朵眼儿里,哼着歌走了出去。
杨丽娜扯过一把椅子,让我坐了下来。她的神情,也随之凝重了起来:“你的事我都听说了,据我所知,你最近表现一直挺好的,而且进学兵队的战士都留了士官,为什么没有你?”
我自嘲地一笑:“你消息可真够灵通的。没什么,走就走了。也许我真的不适合部队。”
杨丽娜皱眉道:“小毛贼!对自己就这么没信心啊?你在学兵队指挥汇报表演,我也看了,很精彩。你是一位出色的指挥员,如果留下,肯定是个优秀的骨干……”
我打断她的话:“现在再说这些还有用吗?哪怕我真的是一匹千里马,没遇到伯乐,我仍然是一只害群之马!”
杨丽娜轻晃了一下脑袋,微微地笑了笑:“本医生,就是你的伯乐!”
我道:“行了别逗了,说正题儿。”
杨丽娜道:“这就是正题。你给我说一说,找我做什么?”
我微微一思量,不敢直视杨丽娜的目光:“还是那事。我今天就是要郑重地告诉你,我是真的,真的恢复了!”
杨丽娜双手合一冲我央求道:“拜托,不要再变着法儿的给我吃定心丸了好不好,我都要被你气死啦。不行,下周我给你预约专家。都拖了两年了,再拖下去,本医生就真的对不起你们李家列祖列宗了。”
我很诚挚地望着杨丽娜,道:“你要相信我。我是真的已经好了,什么事儿都没有!”
杨丽娜眼睛狡猾地一眨:“那也要让专家检测一下。否则,我这心病就了却不了。其实你真的用不着这样,我犯的错,就有责任去弥补。”
在她面前,千言万语的解释,仍然显得苍白。或许是在学兵队杨丽娜为我检查裆部情况的时候,她已经彻底地坚信了我是在说谎。
我心里很急,却又实在想不出什么可行的办法,能让杨丽娜相信我的恢复。
总不能,在她面前实战演示一把吧?
区队长陈刚当然心里有了数,我已经被确定为复员对象,没有了任何留队的希望和余地。
但陈刚见我仍然按部就班一班岗一班岗地站,就暗中让领班员将我的排班哨牌从班次表上扣了下来。
每次与我照面,他都只是叹气。
这样的结果,让这个越来越器重我的直接领导,如同孤家寡人一样无助。我相信,他是尽力了!
我知道陈刚扔我哨牌,是处于一种什么动机。他是不想让我再做任何无用功,不想让我这样一个善始善终的战士,被那些心怀不轨的小人,看热闹。
但我李正行的正坐的端,既然入伍伊始没有开好头,那我就为自己的军旅生涯,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站好最后一班岗,扫好最后一次地,叠好最后一次被子,出好最后一次操……
我相信,当我脱下军装的时候,我不会再后悔。
我用硬皮纸重新做了一个哨牌,排到了班次表上,继续站自己的岗。
陈刚绷不住了,跑到哨位上跟我摊了牌。
陈刚问:“李正我就不明白了,你这是干什么?虽然中队还没宣布留队名额,但那已经是板上钉了!你这样做,是一种无声的反抗吗?李正我告诉你,真的,真的没戏了。名额已经报到了大队,大队也将名额报到了团里局里,档案都建起来了!”他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说实话,我任区队长以来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把你留下。还有十来天就要离开部队了,别把自己搞的这么累,你看四个区队,义务兵也好,士官也好,面临退伍的都停了岗甚至停了训练停了工作。累了这么多年,该休息休息了。”
我笑道:“区队长,我不是想为自己争取什么。”
陈刚皱眉反问:“那你是为了什么?”
我道:“善始善终。我当兵的开篇没有写好,军旅生涯的句号,得划好。”
陈刚像是被触动了一下,嘴唇轻轻地抖动了一下,脸色显得格外窘异。他再拍了一下我的肩膀:“真是搞不懂你!该表现的时候,你不表现。不该表现的时候,你反而非要……好吧,李正,相信我的判断,中队没有留下你这个骨干苗子,将会是最大的损失。我相信你在地方上,一定,一定能干好。”
我点了点头:“谢谢区队长。”
最后陈刚踩着沉闷的脚步声,离开。那旋律,有些忧伤,又有些无奈。
这天早上六点钟,站岗的时候,我遇到了久违的小红。她牵着小白狗在面前溜达,身影仍然如往昔那般美丽。但她的脸上,却浸着一丝不为人知的伤感。
我本想跟她说几句话道个别,但是却控制住了自己。或许是受到上次事件的阴影,小红只是远远地望着我,伫立了半天,然后盈盈而去。
而这一幕,恰恰被领班员看到了。
现实总是阻止不了传闻的脚步,更阻止不了人言的可畏。
从这之后,中队顿时流传开了一个莫须有的版本。
战友们都说我站岗装逼,表面上是为了善始善终,实际上却是为了去会我的小情人小红。
这种议论传进我的耳朵里,我只是回之一笑。很多时候,问心无愧,足矣,何必在乎别人的褒贬?
但是非议传到了干部们的耳朵里,意义就大为不同了!
中队长甚至因为这些非议,还亲自找到我谈话。
他一边熟练地翻弄着那部黑莓智能手机,一边用一种特殊的语调说道:“怎么,你跟小红,还没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