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队长掐着腰,教导员抱着臂,二位中队主官一边欣赏我的组训,一边聆听陈刚那喋喋不休的称赞:“真没想到啊,李正这小子还真是个人才!你们看你们看,指挥起来有鼻子有眼儿,口令很到位,动作也相当规范!这组训能力,不比那些老士官老骨干们差……骨干的苗子啊!”
教导员也啧啧稀奇:“有点儿意思。”
中队长问了句:“谁教的?这口令下的,浑厚有力,跑位也很正确,眼神都很到位。如果不是戴着上等兵军衔,说他是个连长,都有人信。”
陈刚道:“没人教。人家孩子是自学成才!怎么样领导,算不算是个奇迹?”
中队长道:“可惜啦。如果他不是个屌兵,也许会很有前途。”
教导员似是饶有兴趣地冲陈刚道:“一区队长,回头把李正的情况,尤其是最近的思想情况跟我详细地汇报一下。这小子太出乎我意料了!”
陈刚连连点头:“是,是是,教导员。中午吃过饭我亲自向您汇报!”
中队长和教导员相继返回值班室,这也宣告了我这名临时指挥员的终结。而实际上,我仍然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此后几天的训练,陈刚总会有意无意地让我出来过一把指挥员的瘾,这在某些程度上,大大地满足了我的虚荣心,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激情,被充分地调动了出来。
但是分队长曾庆功,却是一个喜欢枪打出头鸟的角色。在开分队会的时候,他甚至发表了如是一番说法:某些同志你也别觉得自己像是个人物似的,不就是会下几个口令,会组织指挥个简单训练吗?你牛逼什么啊你,没什么可炫耀的,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千万别把自己太当回事儿,那样不好……
当然,对于曾庆功的一味压制,我选择了忍耐!
我觉得,早晚有一天他会明白某些道理:骨干,不是这么当的!
其实最让我意想不到的事情,还在后面。
一周后的某天,中队文书突然找到了我,告诉了我一个不太着边际的好消息。
文书拍了一下我的脑袋:“你小子要请客啊,妈的,要下学兵队了!”
我当然不信,骂道:“瞎扯淡!再调戏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文书一本正经地道:“我靠!谁骗你谁是孙子!今天上午刚开了会,名额已经定下了,你是其中之一!”
战友们纷纷向我投来嘲笑的目光,甚至有人笑出声来。曾庆功一声呵斥,制止了队列中的嘲讽,拿一道饱含杀气的目光,望向我。陈刚也将托在手上的帽子戴在脑袋上,轻笑着观瞧我的表现。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我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拘谨,那么狼狈。相反,我的泰然自若,让所有人感到了吃惊。我下达了‘稍息,立正’的口令,开始一边讲解动作要领,一边为战友们纠正姿势。
区队长陈刚和分队长曾庆功顿时傻了眼,面面相觑。
战友们那嘲笑的眼神也变了味道,或惊异,或赞叹。
陈刚见我口令下的有鼻子有眼儿,纠正动作也很到位,将我叫到面前,追问了一句:“口令在哪儿学的,挺标准嘛!”
我回道:“报告区队长,我在学校的时候当过体委。学校里的那帮哥们儿,我经常给他们搞搞军事训练,保持战斗力!”
陈刚扑哧笑了:“你那帮哥们儿,有多少人?”
我道:“大约,大约百十人吧。不多。”
陈刚道:“还不多!你都快能当中队长了!你小子行啊,拉帮结派还知道搞军事训练保持战斗力。你是,你是你们学校的那个,那个坏学生头头?”
我挠了下头:“算,算是吧。反正他们都听我的!”
陈刚道:“不过我就整不明白了,你能把你的那些狐朋狗友训练出战斗力,还当过体委。你应该更懂得遵守纪律才对!但你给我的印象是,纪律性很差!”
我不好意思地道:“区队长,我这人就这样,严于律人,疏于律已。不过最近我一直在改正。您没发现,自从上次差点儿打背包滚蛋以后,我几乎再也没违反过纪律?”
一听这话,陈刚马上恍然大悟:“对对对!我怎么没注意呢?确实,确实!你确实是进步了不少。”
或许是我的屌兵形象过于根深蒂固,以至于不管我怎样努力转变自己的形象,都很难引起干部们的注意。直到我自告奋勇地提醒区队长时,他才恍然大悟地意识到了我的进步。
这时候一直站在旁边的曾庆功从尴尬中醒来,插了一句:“吹什么牛逼啊,就你那熊样儿,还能带一百多人?被人带还差不多!牛逼吹上天了,都!”
陈刚皱眉冲曾庆功斥责道:“一分队长,注意你的态度!作为一个带兵人,你要学会欣赏每一个战士身上的优点,而不是讽刺挖苦,一味地打击!我敢保证,李正如果不是分在你的分队,也许早就是一名思想进步军事过硬的尖子兵了!”
一听陈刚的肯定,我有一种感动的想哭的感觉!细想一下,他说的也未尝没有道理。曾庆功的管理模式,是一种压迫性的强制管理。在他这种管理模式之下,任何战士的所有缺点都会被放大,所有优点都会被埋没。
曾庆功耷拉下脑袋,无声地反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