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垣城当中往来的商贩不少,故而比之沙漠之近的其它集镇小城要生着繁闹。
拂乃。
是丹垣城当中最大最见气派的澡堂。
沙漠之带水值斗金,却因由这生性洁癖财大气粗的拂乃堂主人而挖出了两眼小泉来大兴这方澡堂,更甚至还私设了几扇独房雅阁上清池,盛至着合欢色供以富贾欢好之用。
“夜杀氏的人怎地突然在城中现身了?”
“谁知道呢?”
金兽吐水。
威严端庄的雨神像但悬于门匾之上,垂草成珠。
屏风直挂成了一座衣山,借着微湿的灯烛色隐约能够看见屏风后的几道清俊丰伟的身姿。
“哎,我看他们闯进了春香楼内,也不知道是在找谁。就那般蛮横的破门入了真不知搅了多少兄弟们的好事。”
“可不是,我听得那阮三郎可是被他们这一搅和直吓得了不举。”
“我记着这阮三可是阮家的独苗啊,啧啧。”
水雾氤氲袅绕于梁顶不散。
临近奉毒夜宴,这会子的澡堂比往日的男人要多得多。没有女人在,这个满是男人的地方大家也便没什么好拘束的,直光了膀子猜拳赌酒讲着荤话比着大小。
“你可是不知道,这春香楼里的白芙姑娘那才叫个销魂呢,尝一次保管你念着。”
“我倒是觉着楼子里的兰因姑娘容貌无双,那美人香简直就跟蛊似的。”
“可惜了原楼子里的头牌,我这会子还念着呢。”
“是啊是啊……”
三五个男人方解了衣袍相邀着自天水牌前走了过去。
“哗!”折扇落收。
“阿公,这方便有劳你了,我们二人初来乍到贵宝地,想着一洗这满身的尘埃,还劳烦阿公为我们开一阁上清池,留置一方大榻在阁中,最好是视野开阔又鲜少人声杂语的,我这位兄弟性子生着喜静,不喜人打扰。”
天水牌柜前。
站在牌柜里的澡公手里还拿着长钩,他仔细着打量眼前的两位客人。
一袭宝金华服落身,腰玉穿银,那折扇摇着甚是风流,一举一动无不是大户人家的贵气之姿。
头缵白瑁珠冠。
冠下。
那是一双眉目微挑的多情眸,只一瞥,许便就误了佳人一生。
“这位公子好气质呀。”澡公头发已经白花,耳力和眼力都有不济,只看见了那一身的金线便当是一位气宇不凡的风流贵公子,但是任他耳力眼力在不见好,这旁边的这位……
“我怎地看着这位兄台像是一个出家人?”澡公眯了眯眼仔细着看着也不确定。
“哈,澡公说笑了。”
眼前的这位穿着宝金华服的贵公子听着却是笑了,拇指微抿着合拢的折扇扇骨,轻叩着掌心。
末了。
那位贵公子俯了身但附于澡公的耳边低声说与他,“澡公好眼力,我也不敢欺瞒于澡公,我与兄上实为……那种关系。”
“……那,那种关系?”澡公懵了一下。
“……”明灯站在一旁垂眸捻着佛珠,当是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这公子叹了一口气,说道,“可不是,他见我与那春香楼里的姑娘相好,万念俱灰下一时想不开便剔光了头发准备出家,这会子虽被我带走却正恼着我呢,还望澡公帮我寻间好点的池子让我来仔细着哄哄他。”
捻佛珠的手一顿,沉默,随即拨了一珠。
“原来两位是……”澡公终归是见过大风浪的,一时便明白了过来。
“嘘,家父正四下想要抓我们回去呢,还望澡公莫要声张,只当做我两是寻常商客便可了。”
“老朽明白了。”澡公放低了声音咬着耳朵。
说完了,便佝偻着背颤悠悠的拿着长钩数着墙板上合欢池的牌子,从里内钩出了一个木牌,将这牌子递给了这位贵公子,“老朽给两位公子布了间最偏静的山池,就往那边直走到尽头,见着一座铜台承雨蟾,在拐个弯往左走到底便是了。”
“如此,多谢澡公了。”
那贵公子接过了木牌后向澡公拱手告辞,转身拉了一把一直立在一旁静默不语的男人,领着他一道往上清池那方走了过去。
“哎,莫以为这样一说就能糊弄过老朽,那人怎般看都是一个修佛的僧人,现在这世道啊,连个出家人都是如此的不检点,竟跟个男人……罢了罢了。”澡公摇着头喃喃道。
水雾朦胧。
外头的夜色正深,沙漠一带的晚上又是较得他处生冷,行脚客们便架了堆篝火欢闹着载舞驱寒。
李青颜拿着木牌神色自若的大步走在了前头。
不时有几个光着膀子赤身露体的男人从身边走过,有一句没一句的笑说着东家姑娘西家小姐,言词之间自没得个遮掩的荤说着。
李青颜走得甚是坦然,坦然的让身后的明灯不知该如何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