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大人坐在人群中,左右满口恭喜,却不是夸许清如如何如何,而是夸他。
“许大人,你可真是教女有方,让我等羡慕啊!”
许大人呵呵地笑,还要谦虚:“哎,是太苑厉害,春晖堂厉害,夫子教得好,我可不能揽功。”
“哪里哪里,若没有你请人为许女郎开蒙,她如何能如此出色?”
他们开始剥夺起许清如的成就,认为她的出色来自父亲、来自师长、来自太苑,但不来自她本人。这样说着说着他们自己都信了,心中舒坦起来。本就是外界扶持,不然一个小女子哪里能有如此本事。
许大人摆手笑道:“出色?可不能夸她,她这孩子怎么说呢?脾气大得很,也就写写文章稍微能拿得出手,平常又强硬又好胜,可让我头疼坏了。”
众人听得许清如如此多缺点反倒纷纷笑起来,内心的戒备散去,毫不怀疑许大人的话而附和着。
“哎?许女郎有才情,脾气大些也正常。”
“正是,小女子有脾气再正常不过,何况许女郎如今年纪还小,娇纵些也无妨。只是日后总要改一改这脾气的,不然日后出嫁可有些麻烦。”
许大人连连点头接话:“正是,正是。”
他说着端起酒盅颇沉闷地抿一口酒:“是我不好,没能将她教好。我夫人之事你们也清楚,若非没有母亲照拂,她也不会养出个这样的性子。”他话锋一转,顺理成章地卖起惨来。
众人想起这茬子事立刻安慰他起来。
“哎,不是我说你,这么多年了,情分也够了,何不再娶一个?”
许大人立刻正色道:“此话休得再提,不然我要恼了。我这辈子只会有这一个夫人,无论她什么样,她都是我夫人。”
诸人便悻悻的,又开始称赞起他的长情与忠贞,将许清如的事情抛在脑后。
而大太监待喧哗声较小后清了清嗓,念道:“太苑春晖堂最后一篇,林女郎所作。”
昭阳殿听到“林”字时立刻安静下来,人们脸上展示出怪异复杂的神色。虽是过年时发生之事,但到如今事情非但没有随着时间流逝而被人渐渐忘却,参与此事讨论者反而越来越多。
这件事便是林诗蕴为林诗藏代笔一事。
纵然事件中的一位已经不在人世,但林诗蕴在,虎报在,虎友在,此事便不会有消停的一天。
虎报一旦刊行,人们便能看到虎友雄奇瑰丽的文章,而她的行文风格与先前麒麟子林诗藏的风格几乎一模一样。
至于林诗蕴是否为林诗藏代笔,读书人对此心知肚明。姑且不论光禄大夫赵大人家那一场精彩纷呈的元宵宴上林诗藏大喊大叫说出真相,再加上那三篇文章本就是虎报先刊林诗藏剽窃,最令人信服的一点还要属林诗藏已经不在世上,但与他风格一模一样的文章还没消失。且缓缓增加着。
林诗蕴是虎友是读书人中心照不宣的秘密,但也有一部分人死活不愿意承认虎友是个小女郎。
他们坚信是虎友为林诗藏代笔,但林诗蕴不是虎友。
大臣们茶余饭后也爱提两嘴这事,他们不比读书人那样不肯接受现实,确信林诗蕴便是虎友,并在背后称之为“精怪”。
然而平日从分虎报上看虎友的文章是一回事,在昭阳殿中听大太监念林诗蕴的文章是另一回事。
大太监不知道这些弯弯绕,已经诵读起来。
皇上坐在御座中随着大太监的念诵飞入林诗蕴用文字构建的奇诡世界中去。
她没有写贺寿词也没有写赞美之语,按照自己想法写了篇绚烂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