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毅洺笑了笑,转了个身,侧躺在小榻上看着她。
“我的表字是晏平,陛下给我取的,意为海清河晏,天下太平,你可以直接叫我晏平就是。”
唐芙微怔,没想到当今圣上竟然会给傅毅洺取这样的表字,倒像是对他颇有厚望似的。
她正准备点头,却听傅毅洺又道:“或者……或者你也可以叫我阿珺,美玉之珺,是爹在世的时候给我取的小名,祖母就是这么叫我的。”
唐芙一时没想好到底叫哪个,傅毅洺也没想为难她,非要听她现在叫出口才行,说完后又自顾自地道:“你的头发真好看,是生来就如此吗?还是用了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这话就有些亲昵了,正坐在床边让佩兰给自己绞头发的唐芙闻言一怔,正思摸着他是什么意思,就听他又继续说道:“祖母上了年纪之后头发就开始变白了,想了各种法子也还是没办法,你若有什么好法子,不妨跟我说说,我告诉她让她也试试。”
唐芙抿唇轻笑:“人上了年纪头发都会变白的,你我老了之后也是一样,没办法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一句“你我老了之后”,傅毅洺已经想到了他们相伴白头时的模样,眼中又涌上一股笑意。
“我知道,我这不是想着……能慢一点白就慢一点吗,我看祖母好像还挺在意这个的,挽发的时候总让周妈妈想办法把她的白头发多藏起来一些。”
唐芙没想到长公主竟然如此在意自己的白发,对他说道:“我倒也没什么特别好的法子,只是祖上曾传下来一张头油的方子,与外面那些不大相同,回头我拿几瓶去给祖母试试,看她喜不喜欢。”
傅毅洺点头,又天南海北的开始跟她拉扯别的。
眼看着佩兰都给唐芙绞完头发,又放下床幔接过她脱下来的裙子和外衫退下去了,傅毅洺竟然还在说。
唐芙起初以为自己第一次跟一个不熟悉的男人在同一个房间过夜,晚上肯定会睡不着,谁知在傅毅洺话痨似的念叨下,竟然就这么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睡着前脑子里还在想:他怎么有这么多话可说呢?
傅毅洺听着那边渐渐没了声音,原本还有一搭没一搭回应他的女孩子彻底安静了,就知道她是睡着了。
房中不多时便响起均匀的呼吸声,极轻,在暗夜中对耳聪目明的傅毅洺来说却很清晰。
他过了很久才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光着脚走到了女孩的床边。
他想看看她,又怕惊扰她,没敢有什么大动作,甚至都没敢坐到床边,就这么在脚踏上坐了下来,将床幔掀开一条小小的缝隙。
女孩睡得很熟,盖在身上的锦被随着她的呼吸微微起伏,显出玲珑美好的身段。
傅毅洺想伸手摸摸她的面颊,到底是没敢,只拎起一小缕她散落在旁的头发,绕在指尖,放到鼻端闻了闻,淡淡的说不出是花香还是茶香的气味,很好闻。
他就这么把她的头发绕在手指上把玩了一会,许久后才又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小榻上,面对着女孩的方向侧躺下来,时不时把那根缠绕过女孩头发的手指放到鼻尖上再闻一闻,仿佛上面还残留着女孩特有的香气。
他想,哪怕一辈子都不能跟她圆房,只要能这样在旁边看着她守着她,他也是心甘情愿的。
傅毅洺笑了笑,不舍得闭眼,可困意来袭,眼皮不听话地闭上了,过一会又一个激灵睁开,再看看那边紧闭的床幔,然后又闭上,如此反复不知多少次,才终于沉入梦乡。
傅毅洺去送长公主了,房中没有别人,佩兰陪在唐芙身边,时不时的就唉声叹气。
唐芙跟她主仆多年,知道她在想什么,说道:“好了,没事的,我既然已经嫁给了侯爷,那……那住同一间屋子是早晚的事,你不必如此犯愁。”
佩兰自然也知道,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而且……与其说她在发愁唐芙与傅毅洺要同房的这件事,不如说她在烦恼另一件事。
她看了看唐芙,噘着嘴一脸惋惜地道:“侯爷若不是个天阉,是个正常人就好了。”
唐芙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什么意思,红着脸跳起来就要打她,佩兰赶紧跑开了,便跑边笑:“奴婢说的是心里话啊,侯爷人挺好的,待您又体贴温柔,倘若真与您成了一对夫妻,那也不失为一桩美事啊。”
唐芙粉拳往她身上轻捶,满脸娇怒:“你还说!还说!真以为我不舍得发落你了是不是?”
佩兰哈哈直笑,一点没不把她的话当回事,两人就这么隔着桌子打闹起来,一个追一个逃。
傅毅洺回来时见到的就是这一幕,嘴角也跟着咧了起来。
她喜欢唐芙说笑打闹时的样子,觉得这样的她才是最真实的。
不过唐芙在他面前显然还放不开手脚,一见他进门赶忙收敛了神色,瞪了佩兰一眼,走过来对傅毅洺福身施礼:“侯爷。”
佩兰暗暗吐了吐舌头,也赶忙跟了过来,恭谨地站在唐芙身后。
傅毅洺摆了摆手:“没事你们玩吧,不用管我,就……就当我不存在好了。”
唐芙:“……”
这么一个大活人,怎么当他不存在?
她又忍不住想笑,低着头嘴角微微勾起。
傅毅洺的心跟着那微俏的嘴角跳了几下,不敢久看,转过头去,想了想,道:“对了,我有些好玩的!拿给你看看,你没准会喜欢。”
说着又从房中走了出去,到书房翻找一番,从不知哪个犄角旮旯里拖出一口半大不小的箱子。
箱子颇为老旧,表面落了一层灰,傅毅洺把灰擦了,将箱子打开,里面放着各式各样的孔明锁和九连环。
他随便取出几样,拿到了唐芙面前。
“我小时候不爱读书,又坐不住,气跑了好几个西席,后来祖母给我找了一位姓王的先生教我读书,这位先生学识好,武艺又高强,还擅长各种机关暗器的制造,和其他人很是不同。”
“我在他手里讨不了便宜,骂他他当没听见,打他吧也打不过,最后吃亏的肯定是我自己,没办法,就只能装病不去读书。”
“可他就像是阴魂不散似的,哪怕我生病也不肯放过我,上门在我耳边念经似的读那些又臭又长的文章,不胜其烦。”
“有一次我问他,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我,去祸害别的学生?他就扔给了我一个孔明锁,说我若能解开一个,他每个月就少教一天的课,放我自己随便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