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施淮从大衣口袋里拿出草莓娃娃,还给他。
纪域接过草莓,很轻地捏了两下。
他意有所指,“你说,我的草莓会不会永远是我的?”
施淮看向他手中的小草莓,“这个娃娃就是你的啊,你想留多久都可以。”
夜色沉沉之中,纪域眼眸幽深,“如果有别的人也喜欢他呢?”
“娃娃机里其实不止一只啊,别人喜欢可以去夹,也可以买,不冲突呀。”
“不。”
纪域执拗道:“我的草莓独一无二,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施淮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好吧,那就是你一个人的。”
竞赛初赛在傍晚放学后,施淮做好了一切准备,在班门口等纪域。
纪域收拾完书,拿好考试文具出来。
考场不设在同一层楼,物理组在三楼,化学组在四楼。
施淮在三楼的楼梯停下,跟纪域互道加油,往楼上走。
距离竞赛开始还有十分钟,再过个长廊转个弯就是化学考场,施淮边走边转着手中的笔。
猝不及防,“啪”的一声,施淮被一股大力往后撞,手肘撞上墙壁,手一麻,笔摔在了地上。
“你走路怎么……”施淮揉着手腕,做了个抓握的伸展动作,才发现刚刚撞到他的人竟是陆尘舟。
人正倒在地上,强撑着要站起来,这一撞好像还撞得不轻。
“你没事吧?”施淮赶紧过去扶他,“我扶你去校医室。”
陆尘舟慌乱地摇头,借着施淮的力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就要往前走。
施淮拽住他,“什么事这么着急?先去校医室一趟。”
他握着手机,神情急切,“不去。”
“我家里好像爆炸了。”他看向施淮,整个人都有点恍惚,“我妈刚刚还在跟我打电话,现在已经打不通了……”
施淮神色一凛,看了下手机,距离初赛开始只剩下三分钟。
陆尘舟挣扎着推开他的手,“我怕我妈出事,你不用管我。”
“等等!”施淮偏头往三楼看了一眼,没多犹豫,“我跟你一起去。”
在车上,施淮报了警,还打电话叫救护车,期间陆尘舟整个人一直表现得非常不安。
他们到家的时候救护车刚刚离开,陆尘舟强拖着扭伤的腿往家里跑。
他妈妈还在里面,家里还有两个警察,并没有明显的爆炸痕迹。
听警察一说他们才知道,原来并没有爆炸,只是陆妈妈做饭时被烫伤了,手一抖把整个高压锅摔到了地上,发出巨大声响。
她吓了一跳,赶紧打电话喊儿子回家。
她此刻一个人缩在沙发边边,显然吓得不清,见陆尘舟回来了,更是露出了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陆尘舟跪在妈妈身前,执起她的手,看到手背上轻微泛红。
好在并不严重,他松了一口气,“妈,你吓死我了。”
陆尘舟陪着他妈妈一起接受警察的思想教育,把人送走后就见妈妈突然冲进厨房。
陆尘舟和施淮对视一眼,不明所以地跟了上去。
只见女人背对着他们站在水龙头前开着水,神神叨叨地念叨着什么。
走近了才发现,她拉起了袖子正在冲手臂。
手臂上起了几个大水泡,触目惊心
“痛,冲冲,小舟,妈妈痛。”
施淮心一揪,“有没有医药箱?”
没想到陆尘舟家里连最基本的消毒液和纱布都没有。
再叫车就来不及了,施淮手忙脚乱地帮他扶着人坐上摩托车,“别去诊所了,就去最近的医院。”
陆尘舟一路狂飙到医院,将人交给了护士。
挂号时,施淮坚持让护士帮陆尘舟也挂一个号,去看看脚。
护士紧急给妈妈处理了伤口,出来时只看到了施淮,便跟他说陆妈妈烫伤的不只有手臂,全身大面积烫伤,建议住院处理。
想给陆尘舟发个信息,却发现一直放在口袋里的手机掉了,他从包里翻了卡去办住院手续,回来时发现陆尘舟踉踉跄跄地走出来。
“施淮,你帮我妈办了住院手续吗?谢谢你,我一会儿把钱转给你。”
“没多少钱,不用转。”
陆尘舟手顿了一下,微微一笑。
“对了。”他从口袋里拿出施淮的手机来,递给他,“你刚刚掉在里面的椅子上来。”
“好。”施淮接过手机一看,发现屏幕是黑的。
陆尘舟“噢”了一声,“刚刚看到的时候显示电量过低,自动关机了。”
他四处望了一下,“附近好像没有充电宝可以借,要不我帮你去问问护士。”
医院里的人行色匆匆,大家都挺忙的,施淮把手机丢回口袋里。
“回去再充算了。不过你的手机能借我用一下吗?我刚刚跑出来,纪域估计还不知道,我想跟他说一声。”
“可以,但是我没加他。”陆尘舟很是苦恼,“我总感觉他不喜欢我。”
“没有的事,纪域只是不善于表达,其实他特别善良。”施淮刚想伸手拿手机,就听陆尘舟苦笑一声,“可能是我的问题吧。是我不够好,他家境好,又是个学霸,一定受惯了大家的追捧吧。看不上和我这样的人做朋友也是应该的。”
施淮蹙眉,下意识就想反驳。
陆尘舟却及时话锋一转,“这样,我帮你在群里跟他说一声吧。”
陆尘舟腿没贴好药就中途跑出来,护士这会儿已经过来催了。
他一边应好一边摆摆手跟施淮说谢谢,让他帮忙看一下妈妈那边的情况。
“好,那你记得……”给小纪同学发信息。
话没说完,陆尘舟已经消失在视线中。
算了。
施淮抬头看向墙上挂着的时钟。
初赛已经结束了。
算了。
他心里又叹了一声。
没手机玩,他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脑子胡乱天马行空想着事情,耳边突然捕捉到了些什么。
他不是故意偷听的。
只是旁边楼梯传来的,男生“呜呜呜”的声音太过惹人关注,施淮忍了好久,耳朵不由自主地去倾听。
“兄弟,你别哭了,刚刚医生不是出来说了吗,晓萌没什么大事,就是住几天院的事。”身边的朋友哭笑不得。
哭到哽咽的男生一抽一抽的,“你不懂,我这是后怕。你说,她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办?”
“哎,我就搞不懂你了,你这么喜欢她为什么不表白呢?搁这哭哭啼啼的有什么用?”
“你又不懂了,”他抹了一把眼泪,“萌萌那么好,怎么会喜欢我?万一表白了,我们还能像现在这么好吗?”
“话是这样,但是表白之后,要么你们的关系进化,变成男女朋友。失败的话,不管怎么样心里总还是会有芥蒂吧,除非她把你当备胎,不然的话可能就会慢慢疏远了,不过也就是少一个朋友嘛,无非这俩结果,为什么不赌?”
“你还是不懂!”男生吸了吸鼻子,“你知道么?就像以前一样,一直在她身边待着,当她的好朋友,我也心满意足,因为至少那样我在她心里有分量。可是表白呢,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啊,整整百分之五十的概率,我可能这辈子都不能再待在她身边了。”
“我不敢赌,也赌不起。”
“行行行。”朋友似乎不耐了,“全都让你懂完了,你是懂王行了吧?”
“想这想那,打着朋友的名义在她身边待着,实则存的什么心思,她同意了么?说白了特么就是个懦夫,搁这找什么借口?”
“我只知道喜欢没有理由,爱一个人也没有错,她不喜欢你你就去追啊,你努力了么就在这百分之五十了?努力才有百分之五十,努力都不努力,那概率是0。”
他越说越上头,站了起来,“在这逼逼叨叨一堆不就是自我感动吗?顶个p用。”
“行呗,你爱咋咋地,别等以后她交别的男朋友了再来老子这哭。”
他一顿输出,期间男生都很沉默。
说累了,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来,动作顿了下,准备往楼下走。
“你说得对!”男生突然站了起来,“等萌萌出院,我就去跟她告白!”
“走!”他揽着朋友,“咱出去外面买点吃的,一会儿萌萌醒来肯定得饿。”
朋友咬着没点燃的烟,嗤笑一声,“出息。”
“诶,我真的已经想通了,你说的很有道理,但这事咱得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人已经下楼了,声音越来越远,施淮心里的那根弦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拉得很紧很紧。
坐车回家的路上,施淮透过车窗看着外头的光影变幻,脑子里却闪过他和纪域从小到大的一幕幕。
以前没想过的事情不代表现在不可以想,不可以尝试,表个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如果拒绝,那他就努力追求。
反正小纪同学那么心软……
施淮无奈一笑。
从前他拒绝过那么多人,如今也害怕被拒绝。
他从车水马龙中收回目光,暗自下决心要给小纪同学一场浪漫的、盛大的、难忘的告白!
但他没有经验。
从长计议,该从长计议。
施淮下车时付的是现金,惹得司机还特别好奇地看了他一眼。
“师傅慢点开,谢谢。”
他在心里计划着初步的方案,走到家门口才发现旁边坐着一个人。
正是纪域。
他还穿着白天的校服,手上抓着手机,书包随意地丢在一边。
“你怎么……”
“你去哪儿了?”纪域站了起来,目光中似乎粹着寒意。
“我……”施淮没来得及回答就被打断,“手机呢?”
纪域冷冷地质问他:“为什么不接电话?”
施淮不是没见过他生气的模样,但这一次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一连串的问句砸得他有点发懵。
他掏出手机,“就……没电……”
纪域靠近一步,身上的寒气扑面而来,施淮愣了一下的功夫,手机已经被人抢了去。
他的手按上开机键。
“没电才关机……”
纪域当着他的面开了机,把手机屏幕怼到他面前。
上面的电量数字清晰显示着“45”。
施淮大脑一片空白,嘴唇轻颤,说话也带了点磕绊,“可是,刚刚真的……”
“你什么意思?”纪域冷笑一声,看着施淮一字一句,字字诛心,“是不是你说的?我们一起去江城参加竞赛,一起去江大参观,以后我们可以一起上江大,这些话是不是你说的?”
“为什么临阵脱逃?你后悔了是不是?”
纪域手指在颤抖。
“不是。我……尘舟他没有……”
“施淮!”纪域的胸膛起伏着,几乎是妒火中烧,胸腔中的暴戾不断堆积。
陆尘舟陆尘舟陆尘舟。
每一次都是因为陆尘舟。
纪域太过熟悉施淮,因而能够第一时间很清楚地发现,施淮对陆尘舟是特别的。
特别到让他内心无比恐慌。
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我……”施淮彻底慌了,“那个竞赛,我去不去都一样的,就算通过高考,我也可以考到江大,到时候我们……”
“我还能相信你吗?”纪域扯了下嘴角。
“如果到时候你再一次食言,我要怎么做?”